队员们靠近第二个院子,这次令马亥高兴的是,院子里有狗。狗嗅到马亥一伙人贴在院墙上,立刻吠叫起来。
不等马亥下令,两个负责对付狗的队员已经翻墙而入。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里面的狗呜咽了一下就没了声音。
马亥听到狗叫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如果有狗在,这个院子里就可能有人。刚刚第一个院子里没人,马亥推测最大的可能是因为躲避战乱全家搬走了,搬去远方不会回来,连狗都没有留下。
马亥听到了里面队员敲墙壁的响声,于是带着剩下的队员一起翻墙而入。
李冬裘带着步枪直奔正屋的卧室,有两个卧室,李冬裘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看,一个卧室睡着老太太和老头,大概是爷爷奶奶辈的,另一个卧室里睡着父母和一大一小两个小男孩。他们睡得很熟。丝毫不知道家里已经进来足足十二个人。
李冬裘退出去,冲其他人打了个手势,指出来户主睡觉的地方。其他队员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后一伙人像入户的强盗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熟睡的一家人床边,突然一齐扑上去,用准备好的布捂住了一家人的嘴。
一家男女老幼被惊醒了,惊恐万状,被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缩在床上发抖。他们本来睡的平静又安详,却在美梦中被惊醒,醒了就看见床前站满了湿淋淋的壮汉,拿着刀枪。这情形太恐怖了,一家人都吓坏了,面色惨白,像是把马亥一伙人当成了一群鬼。
“捆了,堵嘴,放堂屋。”马亥言简意赅地吩咐手下,又举着手枪,瞪着一家人恶狠狠地说,“不许叫,不许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否则先杀小的,后杀大的。”
队员们手脚麻利,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堵嘴布,把一家人的嘴塞的严严实实。这是防止他们大喊大叫把村子里的人都惊醒。队员们又掏出准备好的麻绳,把一家人手脚在背后死死捆在一起。当然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他们抵抗和逃跑。很快,一家人像一串捆了的螃蟹一样放在堂屋的地上。
马亥把家里看上去像父亲的男子踢到一边,伸手拔了他嘴里的堵嘴布。
“匪爷!饶命!”男人惊慌又讨好地叫。
“妈的,闭嘴,我问什么,你他么答什么。”马亥用拳头照头打了他一拳,“家里几口人?”
“都在这了。”男人趴在地上试着点头哈腰,但被捆了手脚以后,他只能像冰面上的海豹一样笨拙地蠕动。
“家里有枪吗?”马亥问。
“没有。”男人立刻说。
“真没有?我马上带人搜你家,找出枪来用你的枪毙了你行吗?”马亥弯下腰,直视男人的眼睛,眼神凶狠。马亥要用眼神让男人相信:如果不说实话就会立刻血溅五步。
“真没有!真没有!”男人语气肯定,发誓似的说。
“你替日本人做事吗?”马亥又问。
“不敢,不敢。”男人连忙说,被这么一问他就猜到了马亥一伙人的大概身份,“兵爷手下留情,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天亮以后会放了你们一家人。别跑,别叫。外面全是我的人。”马亥说。
男人重新被堵上嘴,按在地上,一家人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马亥一伙人翻墙又出了院门。黑暗的天地间大雨瓢泼。
第二家院子里有灯光。主人大概还没睡。
这次马亥决定所有人一起冲进去,两个负责处理狗的队员不需要先进去了。这样做是为了最快速度制服里面的人。
于是马亥看到了负责处理狗的队员是怎么对付狗的。
院门锁着,一队人照样还是翻墙进入。墙角一条链子拴着的大狗激烈地吠叫起来。两个处理狗的队员一步冲上去,对着狗扬了一把黄色的药面,药面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马亥只闻到一股隐约的臭烟草味和硫磺味,狗立刻像晕倒似得扑倒在地,大叫变成了呜咽。两个队员一个握住狗嘴,用准备好的绳子把狗嘴捆上。另一个掏出准备好的黑色布袋,把整只狗套了进去,在绳子处系上布袋口。短短三秒钟时间,一条疯叫的大狗就变成了布袋里蠕动的东西。
与此同时,其他队员也踹门进了屋。
屋里点着三盏油灯,一大家子人正围在桌前吃饭。这家人非常多,一个老头两个老太太,三个中年男人和三个中年妇女,七八岁的小孩四个,三岁的小孩两个,一大家子十五个人。
一家人看见马亥一伙人突然而然地冲进来,长枪大刀,都吓呆了,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拿着筷子夹菜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马亥冲进去前他们还有说有笑的,冲进去后他们惊的一声没有发出来。如果马亥读过希腊神话,肯定会想起那条名叫美杜莎的蛇发女妖,她目光所及的人都会顷刻变成石头。现在这屋里的一家人就像变成了石头一样。
“各位别吃了,你们可以把我们当成打劫的土匪。如果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会削你们一根头发,要是吵闹抵抗,就把小孩脑袋拧下来扔到院子里。”马亥冷冷地扫视屋内说。
“捆。”马亥下令。
一伙队员立刻动手,迅速捆了一家人的手脚。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吓的哭起来,伸手去拽妈妈的袖子,但他没想到妈妈并没有安慰他,而是挣脱了他的拉扯。小男孩更害怕了,哭的更大声。
李冬裘立刻一巴掌抽在小孩脸上。李冬裘下手很狠,小孩细皮嫩肉的脸立刻被抽破了,血淋淋的。随后李冬裘把堵嘴的布死死塞进小孩嘴里,小孩只能无声地不停掉眼泪。
“别只会哭。别只会找娘。那点出息。”李冬裘说着,把捆了手脚的小孩扔在地上。一家人已经在地上排成一溜了。
马亥照例找了一个男人问话。这家人有枪,两支步枪,还有多达二百发子弹,就放在卧室里的床底下。除了子弹,马亥还在床底下搜出来大把大把的日元、伪满洲国圆,还有日军专在占领区内使用的军用手票。最后还翻出来一沓子良民证和劳工证。
马亥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脸立刻气白了。马亥确信这家人有好几个在替日本人做事。一窝汉奸。
“这屋里给日本人当差的,都有谁?”马亥扯开一个中年男人的堵嘴布,掐着他的脖子问。
“我们是被逼的……”男人满头冒汗,刚说了一个开头,就闭了嘴,因为马亥把手枪顶在了他头上。
“我问什么,你他妈就说什么。”马亥眼神像刀子一样刺着男人。
“我跟我大哥。”男人淹了一口唾沫,头有些发抖,看样子紧张的不轻。
“你大哥是哪个?”马亥扭头看了看,发现屋里另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比较老,就粗暴地把他拖过来,“是这个吗?”
“是。”男人说,说完立刻被马亥堵上了嘴。
“这两个,小腿骨打折。”马亥指着地上两兄弟说。
两个队员立刻抄起屋里的木头椅子,抓了两兄弟的腿,啪啪作响地砸了三下。两兄弟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全身上下的肉都在发抖,像身上插了漏电的电线似得。马亥知道这是疼的受不了了。
“天亮我们会再过来一趟。不许跑,不许叫。有一个跑了,全家人扔到井里去。”马亥恶狠狠地说。每离开一户他都要这么扔一句狠话,就是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免得横生枝节,给后续进攻的部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已经占了三个院子了。一队人都很熟练了。到什么时候谁该干什么都一清二楚。
翻墙、套狗、破门进屋、捆人堵嘴、问话恐吓。马亥一伙人速度加快地开始占其他的院子。
每占一户人家,马亥都会搜集枪支弹药,派两个队员往外运给姜渊水。搜集的结果是惊人的,马亥半小时的功夫就弄到了二十四支步枪,甚至还有一挺轻机枪。
轻机枪的拥有者让马亥非常吃惊,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十九岁的女人。马亥一开始觉得不可能,日本人怎么会雇女人来操纵机枪呢?因此马亥觉得那个女机枪手说了假话,但那个女机枪手家里只有女机枪手和她的老妈妈,没有男人。马亥觉得肯定是家里男人藏起来了,于是让队员们搜,但没搜到。马亥因此非常暴躁和愤怒,抓着女机枪手的头,用膝盖猛撞她的脸,希望她招供。但女机枪手被撞的口鼻歪斜满脸鲜血时还哆嗦着说机枪真的是自己的,她虽然是女人但也敢作敢当,她知道当汉奸可耻,屠杀同胞老乡是掉脑袋的事,但要杀杀她一个,不要报复她老娘。
马亥还是半信半疑,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是没说真话,村里那么多壮的像牛一样的男人日本兵不用,为什么把这么沉的机枪给你一个女的?你们家男人呢?去哪了?你不要替你男人开罪,最后会查所有人,你男人跑不了。
结果女机枪手说她丈夫早早就跑去参加抗日游击队了,他们夫妻不一条心。
马亥没辙了,心里一千一万个不相信,焦头烂额。马亥之所以如此执着地要知道机枪的拥有者是谁,是因为万一机枪手是男人,而现在没抓到,说明他可能已经藏在这个院子的某个角落。马亥一走他就可以大喊大叫惊醒全村人。这会让进攻提前,多付出很多人命的死伤。
队员们反反复复把这一家搜了好几遍,连屋顶都爬上去看了,柴火堆也扒开了,水井里也扔火柴下去看了,也没见藏起来的人。这时候李冬裘长了个心眼,过去看了看女机枪手的手掌,发现上面布满新训练的枪手常起的血泡。因此暂时确定机枪可能真的是这个女人的。
出院子的时候马亥情绪很不好。之前他以为保路村的情况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但竟然不知道有女机枪手的存在。
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出现灾难。马亥很害怕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