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膝下无子,过继了本家的一个侄子,隔着一个胡同,住在东西两个院子里。老伴几年前去世,独自一人住在西院。侄子、媳妇都很孝顺,地里的活计都用不着他动手,就是一天到晚忙村里的事。
晚饭过后,王杰三直奔老族长家,敲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新土。
“啊!万成叔,你这是干吗?”
“挖地道呀,再有两天东西两院就接通了,然后再通向房后的芦苇坑。”老族长擦了把汗,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又说:“地道挖好后,就是为防备万一,方便我们的同志转移。”
“好呀!设计得还挺巧妙。”
“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让鬼子给逼得嘛。”
王杰三嘿嘿一笑:“你对付鬼子是真有一套,五雄让你当会长,真是个大大的……”
“大大的糊涂蛋,是不是?”桂芳边说边走进院内。
三人来到屋内,就区委提出的要求召开了一个小会,研究下一步如何组建队伍,开展武装斗争。
“打鬼子咱不含糊,发愁的是人和枪怎么样筹集。”王杰三首先开了口。
“桂芳,说说你的想法吧。”
“人倒是好办,就是枪是个大事。”
老族长抽了一口刚点着的烟,慢慢地说道:“既然人好办,枪的事我想办法,眼下就有一支步枪。”
“在哪里?”王杰三忙问。
“你先别急,一会便知。前些年你不在家,知道咱村有几家财主被抢吗?为保家护院,李家、王家、朱家、周家都买了步枪,做做工作让他们献出来问题不大。
“告诉他们,不献就给日本人报告去。”桂芳说。
“哪能那么办呢,这不是树对头嘛,强扭的瓜不甜,会给今后工作带来麻烦。”
“哎哟!吓唬吓唬他们呗,话不会变变说法嘛。”
“行啊,我考虑考虑吧。别看他们趁点家业,鬼子面前照常是受气的种,这几年光皇粮就交的心疼,只要他们不去当汉奸,咱就不能另眼相看。你们都知道咱村有熬土硝的传统,一硝、二磺、三炭,合起来就是火药,因此咱村有猎枪的户很多。这个配方稍做改动,制出来就是炸药,散会后我去找王老五,让他秘密组织几个人着手制作。人的事你俩先操持着,尽量选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他们能吃苦,工作做好后,列个名单,咱们一起研究确定。”
“人不一定太多,除了政治上可靠外,还要身强力壮有胆略,尤其是平时打架不要命的那些小子,都是好坯子,我王某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会快要散了,老族长说:“你们不是想听听那杆大枪的来历嘛,我院的万明兄弟在崔小庄有一个外甥,叫李玉强,二十多岁,在一次鬼子扫荡中被抓走,看守他的那个鬼子年纪不大,看起来是个新兵。在押回据点的路上,路过一片庄稼地,他脑袋瓜子一转悠就打定了主意,便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这时玉强故意脚底下一绊,弯腰假装去提鞋,等到那个鬼子来到身前,他直腰转身一个二手锁喉,掐住小鬼子的脖子将其扑倒在地,夺过鬼子的大枪,钻进了庄稼地,等鬼子缓过神来,他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这不,为防不测,玉强带着枪躲在舅舅家已经好几天了,枪的工作我去做,如果他愿意也可让他参加咱们的游击队。
“行啊!这是个好小伙,有种。另外我有个想法,咱们现在是不是不叫游击队?按照你筹枪的办法,为了好做工作,起名叫护卫队如何?”老族长与桂芳都说:“这个叫法好。”
为了筹枪,第二天上午,张族长首先来到财主大户李冒林家。因二人素有来往,人的性格也开朗,见面寒暄了几句,李冒林便说:“恭喜你当村长了啊!”
“咳!这个苦差事谁愿干,原先的王村长半年没露面,死活不干了,这不又轮到我头上了。为了乡亲们,怎么着也得有个人支应着呀!”
“行啊!现在鬼子面前你是会长,乡亲面前你是村长,成了咱村的双天官了!”
“哎!拿老哥哥开涮了。”
“不敢、不敢,开句玩笑嘛!说正格的,你辈大,经多见广,乡亲中又有威望,就干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老族长说道:“有个想法跟你合计一下,眼下兵荒马乱的,除了鬼子扫荡还有土匪抢劫,我想组织个护卫队,保护村里的安全。”
“行啊!这是个好主意,要不让你当村长呢!”
“那你们这些大户,有骡子有马,家大业大,可得多出点力呀!”
“张老兄,这是说到哪里去了,你为全村的平安,算办件好事,我完全赞成。你咋说咱就咋办,要枪有枪,要粮有粮。”
“爽快,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明天我把你们几家大户叫到一起就商量这件事,到时你可得先带个好头啊!”
“没问题。”冒林满口答应下来。
转天,得到通知的财主李冒林、王树生、朱玉良、周万财来到老族长家中。
“快坐、快坐,几位兄弟光临寒舍,赏脸了。”老族长客气地说道。
“咱们老族长当村长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冒林首先开了口。
“刚刚听说,祝贺啊祝贺!”几个人拱手一笑。
“别祝贺了,不值得,请大伙来商量件事吧!”
“什么事啊?”有人问。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老家伙是没那个劲了,但眼前村里的安全咱不能看着不管啊!因此想成立个护卫队。但我这村长是老公骑骟马---缺这少那。”话音刚落,引来几个人的一阵笑声。“你们家家有枪,眼前又不敢使唤,放着也没用,如果能贡献出来,也算你们为村里办了件好事。”
冒林:“行啊!没有问题,我家有两支步枪、两支猎枪,你们拿走。”
树生:“我家有一支步枪、两支猎枪。”
万财:“我家也有两支。”
玉良:“我家也有一支步枪、两只猎枪。大敌当前,还商量什么,我愿献出。”
“谢谢你们深明大义。子弹都要带上,每颗补给一斤小米,算做对你们的奖励吧,以后还要请你们多多支持。”张万成说着拱手致意。
“没说的,有事,村长尽管吩咐。”
枪开始集中,唯独周万财只献了两支猎枪,老村长面带不悦,心中暗想:家中的两支步枪,却不肯拿出来,难怪人们都叫他肉头财主小气鬼,雇短工干活,吃顿面条都得让他老婆多开两开,为的是多出几碗,多抠吧!事到如今也不便强求了。
几天过后的一个上午,一队扫荡的日、伪军走进村子,找到张万成带路,搜查八路军和共产党员。老村长心生一计,带着日本兵来到周家大门口,对着插得紧紧的大门使劲地砸了几下,接着又用脚踹得“当、当”直响。听到院内传来了脚步声,老村长却带着鬼子走了。周万财急忙穿过院子,张口问道:“谁呀?”开门一看,一队日本兵正向西走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心怦怦直跳。
鬼子在村中折腾了半天,抓了几只鸡,抢走了两只羊,又奔向下一个村子。
老村长送走了鬼子,返身来到周家,对着周万财说:“你今天算躲过一劫,鬼子说你家藏着八路,要不是我给你说好话,进得门来一定翻你个底朝天,即使找不到人也轻饶不了你,如果发现你那点金银首饰、值钱的货,非得抢光了不可,小心着点吧!”
“谢谢你了、谢谢你了!”周万财哆哆嗦嗦一个劲地点头。
老村长走后,周万财心里十分后怕,心说:多亏了门开得慢,让老村长把鬼子给支走了。沉下心来,回想献枪的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两支步枪有人给我发的坏?如果鬼子知道家里有枪,那不掉脑袋嘛!这可如何是好呢?思来想去,狠了狠心,干脆把两支步枪献出去吧,这样既不得罪护卫队,又避免以后鬼子找麻烦。
晚上周万财来到张万成家中,说道:“村长,你这官真会办事,鬼子面前替俺讲情解了围,一家子都感激你。为乡亲们你天天踮前跑后,不辞辛苦,大伙都看在眼里。为支持你的工作,我得好好表现表现,家里还有两只步枪你们拿去吧,那天人多没好意思说,这点你别怪罪。枪我是分文不取,一两小米也不要,这够意思吧!说句心里话,真有些舍不得啊!闹土匪时花了一百块大洋从**手中买来的,一直擦得锃亮。”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不算计算计一百块大洋值钱还是你的命值钱?今天这事就够悬的。”老村长抬手指了指他的脑袋。
愿参加护卫队的人员很多,尤其是青年民兵。最后三人商量决定:包括张万明的外甥李玉强,暂定十七人,其中有两名共产党员,一名是王广明;另一名是妇救会主任崔桂芳。
老村长说:“对其他愿参加的人员做好工作,等下一次扩编。队伍集中后,步枪不够的就用猎枪,再不够的就用大刀。有关后勤的柴粮问题,我负责筹集。至于今后子弹供应,我有个想法,打算安排‘傻李’哥在街上戳个摊子,明着钉马掌、收废品,暗地里收些**、汉奸的子弹,供应你们护卫队。”
“妙啊!这是个好办法。”王杰三回答。
清晨,护卫队员们来到村东的大碱河,放上岗哨,发放枪支。
村东的大碱河,是原黑龙港流域的故道,多年干涸无水,白茫茫的一片大碱地,偶尔长着一片片芦苇和茅草,一墩墩的红荆条密布其中,从南向北一望无边。这些红荆条耐碱抗盐,生命力极强,上百年自繁不衰,尤其是根系发达,固沙、保土尤为明显。在洪水的冲刷下,以荆条为中心留下一道道高土埝,形成了南北成陇,东西成行的灌木林。每年开春,幼芽开始萌发,每墩的根部分蘖出几十根枝条,在雨水的浇灌下,枝繁叶茂,一人多高的荆条伸向了四面八方。秋季一到,荆条由绿变紫,顶樱粉中带红,随风摇曳,着实好看。但这种天然的景观并没有给人们带来喜悦,而是给这贫穷的乡村增加了几分荒凉。不知是哪代老人留下了一首打油诗,经常在村民口中传颂:
黑龙碱地白茫茫,
只长茅草不打粮。
荆条根根年年采,
农闲时节来编筐。
勤劳人家的男子用红荆条做成篮子、筐子等,拿到三乡五里的集市上去卖,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祖祖辈辈传承下来,条编已成为当地人们的传统手艺。
队员们领到枪支,左看右瞧,个个喜上眉梢。一声哨响,队员们列队集合。
王杰三斜挎驳壳枪,腰系军皮带,精神抖擞,英姿焕发,健步走上高台,挺胸而站,用眼扫了一下队员们,喊了声:“立正!”声如洪钟,不怒而威。然后宣布:“小留屯护卫队今天正式成立,脚下没有开垦的这片荒碱地,就是老天爷给我们准备的训练场。这里便于隐蔽机动,但蚊虫叮咬,条件艰苦,你们受得了这份苦吗?”
“受得了,绝没问题。”
“你们说,吃苦训练为了什么?”
“打敌人,杀鬼子。”
“打仗杀敌就可能会有牺牲,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
“大点声。”
“不怕、不怕!”队员们手举“钢枪”齐声回答。
“好!只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就能练出好兵来,战斗中就能勇往直前,所向无敌。”然后王杰三提高了嗓门:“狗日的小鬼子,小留屯的爷们在这里等着你们了,看你横行到何时?”队员们一片欢腾。
最后特地赶来祝贺的区高官郭继峰开始讲话:“同志们,小留屯护卫队今天成立了,我代表区委向你们表示祝贺。护卫队的成立,又增加了一份抗日的力量。我相信在杰三队长的带领下,很快会发展壮大起来,成为一支坚强的抗日武装,守土保家,为打败日本侵略者英勇战斗……”讲话结束,暴发出一阵掌声。
然后,王杰三按照部队训练的教程开始规范性的训练。从队列、瞄准、射击、匍匐前进,反复进行着练习。这天,队员们正在练刺杀,王杰三喊着口令:“击刺、刺!击刺、刺!”反复多次,看到个别队员动作仍不到位,把脸一沉走到队前,照着孟继正的后腿腋子就是一脚,继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队员们一愣。王杰三大声喊道:“他妈的,没长骨头啊!没事时可以闹玩扯蛋,但训练不能耍孬,练不好本领,战场上就会掉脑袋,懂不懂?”伸手从队员手中接过一支歩枪:“看我示范,要左脚向前迈出一步,右脚在后,两手握枪,目视前方,好像敌人就在你眼前,刺刀一出,锋芒毕露,爆发力要强,这样出刺才能有力。”伸手拍了拍大腿根子,说道:“这样像根棍子,谁踹得动,看明白了吗?”
“明白了!”队员们回答。
区长王中臣听到队员们对训练有一些牢骚,找到王杰三,说道:“队长,这些日子训练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算得了什么。”
“我听说训练时你爱动手,有时还张口骂人,你可不能实行军阀时期那一套。”
“怎么着?”王杰三一站:“慈不带兵,古今如此,还没拿鞭子抽呢!这算个屁事。”
“这可不行,共产党的队伍不允许来这一套,要学会爱护战士。”
“严格训练就是最大的爱护,你懂吗?”
“我虽然不懂,但队伍不能这样训。”话越说越僵,最后王杰三拂手而去。
训练场上王杰三无精打采,有的队员也不按时到场。这天,桂芳来到碱河训练场,看到队员们松松垮垮,心中一愣。
“队长,训练怎么成这个样子,都快放羊了。”
“区长说了,要爱护战士,别累着他们。”王杰三说完,不紧不慢地抽起烟。
桂芳感到情绪不对,借到区里开会,向王中臣反映了训练的情况。王中臣一笑:“关于训练的方式、方法,我和王队长有些分歧,吵了一顿,看来是有情绪了。这样吧,你去找找老村长,让他出头做做工作。”
桂芳找到老村长,说明来意,介绍了事情的缘由。
“他这个人啊,脸皮薄,争强好胜,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没事,我找他谈谈吧。”
一天晚上,老村长把王杰三叫到家中。
“来,抽锅有劲的。听说这几天气不顺,怎么了?”
“区长说我带兵严厉,给我上了一课,年轻轻的训起我来了,带兵他懂吗?老子打仗的时候他还玩泥呢。”
“哎!别老子、老子的,现在还轮不到你。”
“是是是,我说错了老爷们。”
“消消气,岁数也不小了,遇事多想想。区长虽然年轻,但受党教育多年,政策性比你强。你训练这一套,我也听说了,确实得改改,你是个好心,我理解,但要面对现实,他们还都是些孩子,哪握过枪把子,乡里乡亲的,家长知道了你这么手狠,谁都心疼,这不利于组织队伍。”
“我着急啊!”
“着急也得注意方法,俗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哪能一日成才啊!有笔账我还没和你算,你杀鬼子是件好事,我佩服你的勇敢,要不是我和村树大哥演的那出双簧,五雄能跟你完吗?找不到你,他还不把乡亲们‘突突’了,到时候你后悔不?想哭都找不到个坟头。大敌当前,我们要团结一致,不能意气用事。领导想的是全局,考虑问题比你周到,你不要大几岁就卖老,看不起年轻人。”
“爷们,我错了,这些年种地,思想落后跟不上形势,你说的这番话我会记住的。你跟区长说说,是我不对。”
“我不去,自己没长嘴呀!一个锅里抡马勺,哪有不碰锅沿的,屁大点事,不值,甭端着个臭架子不放了!”
“好好好,我去,听你的。”
王杰三找到王中臣:“区长,前几天和你争吵是我不对,你批评吧!”
“哎!批评什么呀,军人出身就是这个性格,我说话也不注意分寸,‘军阀’这俩字我不该提,请你担待,叫声老大哥原谅吧!”
“哎哎哎,这不是本末倒置嘛!”二人哈哈一笑。
事后,王杰三态度虽然有所改变,但对训练仍是严格要求一丝不苟。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队员们天天一身汗水,一身泥土,但个个热情高涨,劲头十足。
八月下旬的一个中午,一道紧急命令送到老村长手中。
据可靠情报,明天上午有两辆运送劳工的汽车,从武强去往沧州,途经沧石路,在你村南经过,命护卫队在此阻击鬼子的汽车东进,尽量拖延时间,以便其他队伍在大东庄东北布防设伏。
王杰三看到命令后,与老村长和桂芳进行了紧急研究,最后说道:“我们的队伍刚刚组建,没有任何作战经验,初上战场,很难圆满完成阻击任务,但这一仗一定要打。这样吧,老村长你先去搜集些炸药,咱们在爆破上做点文章。”
炸药找来了,晚上,王杰三让队员张文森将一包包炸药与拽出拉环的手榴弹放在一起,用绳子一圈一圈地捆紧扎实,装在了一个水桶里。
天还不亮,队员们带上武器弹药,来到在东碱河训练场。桂芳和文森扛着镐头,提着水桶和一百多米长的绳子与队员们会合了。王杰三看看人员已经到齐,便宣布了上级的命令……然后说道:“为不贻误战机,必须提前赶到现场早做准备,现在检查武器,马上出发。”
队员们来到沧石路上,王杰三反复查看了地形,选了一个拐弯的狭窄路段,挖坑埋好炸药桶,把拴好的绳子引向路北的庄稼地,放好瞭望哨,等待着汽车的到来。王杰三把队员叫到一起,分析研究敌人汽车前进的队形:大家认为劳工集中在车厢里,敌人不会不防他们聚众反抗,鬼子人少,必定不与他们同车而行。王杰三听后认为有理,便开始布置任务:“猎枪手的目标是打押车的鬼子,使用步枪的队员打运载劳工的汽车轮胎和驾驶员,避免伤到车上的劳工。”并再三强调说:“战时要沉着冷静,一切听从命令。”
寂静的黎明没有一点声响,王杰三心中明白,尽管大家热情很高,但初上战场难免心情紧张,这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了打破这种沉默,便带头侃起了大山。拿出自己的大烟斗,点上一袋烟,说道:“你们瞧瞧我这大烟斗和烟荷包,平时我都舍不得用,知道是怎么来的吗?——这是缴获吴佩孚部队一个团长的战利品。烟斗是洋货,荷包是美女绣的。这位姑娘千针万线绣好后是准备送给自己的未婚夫,不幸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这位团长霸占,抢回家中做了姨太太,这个烟荷包就落到团长手中。没想到战斗中团长被俘虏,烟斗和荷包就成了我的战利品。战后的总结会上,我们连受到表扬,连同这把外国造的家伙一起赏给了我。”伸手一举手中的驳壳枪。“这个烟荷包可不得了,它有灵气,每次打仗,只要把烟装满荷包,我们那个一连准能打胜仗,每次都缴获大量的战利品,吃的、喝的,堆成一大堆,你们说怪不怪?”
队员们一阵大笑,王杰三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有一个爱开玩笑的队员说:“你那个一连就应该改名,叫荷包连吧!”大家又是一阵笑声。这句玩笑不要紧,从此“荷包连”的绰号就被乡亲们叫响了,一直伴随到王杰三终生。
天亮了,红红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越过了房屋、树木、村庄,阳光洒向大地,阵阵凉风吹走队员们身上的倦意,个个精神焕发,急切等待着鬼子的到来。这时,瞭望哨报告:“队长,已听到汽车的马达声响。”王杰三说:“继续监视,大家拉开距离,做好战斗准备。”鬼子的汽车越来越近,渐渐地进入队员们的视线。一辆挎斗摩托车头前开路,两辆满载劳工的汽车居中,紧接着又是一辆挎斗摩托车负责断后。两辆挎斗摩托车首尾相顾,这出乎队员们事先预料。
“长林,引爆的目标是开路的摩托车。”
“好了,放心吧队长。”
汽车已到眼前,王杰三一声令下:“打!”步枪、猎枪一齐开火,打在鬼子的车厢上“砰砰、啪啪”直响,前后挎斗摩托车上的鬼子大声嚎叫着,抱起机枪向着北边的队员还击。在敌我双方的射击中,前头挎斗摩托车上的一个鬼子中弹栽下车来。随着王杰三又一声枪响,挎斗摩托车上的机枪也哑火了,与紧随其后的第一辆汽车向前逃去。这时一声巨响,土地雷爆炸升起一片烟雾,第二辆汽车被爆炸的气浪掀起老高,左侧的车轮子都离开了地面,倾斜着滑下路南坡,马达熄火了。汽车上的劳工见此情景,争先恐后跳下车来,钻进了庄稼地。这时汽车马达又起动了,“吼、吼”地叫了两声,连蹿带蹦爬上公路,在后边鬼子机枪的掩护下,载着来不及逃跑的劳工向东北方向跑去。
汽车跑后,队员们钻出庄稼地,来到公路上一看,路旁有一具鬼子的尸体和一支步枪,一个被炸得半人深的大坑摆在公路中央。一名队员捡起步枪,举在手中,站在公路高处,大声喊道:“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在寂静的清晨,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返回的路上,王杰三没有说话,吸着那大烟斗,好似在想什么。队员们看他这样也不便多问,一路上说说笑笑地回到训练场。
队员们回来后休整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又在训练场集合了。王杰三让队员们围拢在一起,谈谈对这次战斗的看法。
沉默了一会儿,一名队员发言了:“这次打死一个鬼子,缴获了一支步枪,我们却没有一点伤亡。”
又一名队员说:“我们解救了二十多名被抓的劳工,算是打了场大胜仗。”
王杰三面带微笑地说道:“打了胜仗是件好事,但事后要认真进行总结,这样才能打一仗进一步。”
“鬼子押运的只是两辆挎斗摩托车,我们的炸药没派上用场。”桂芳发言了。
“他妈的,鬼子机枪太厉害,压得‘爷爷’抬不起头来……”大青说完直乐。
“你们说的都对,但重点要找出不足吸取教训。鬼子是汽车押运还是摩托车押运,这不是主要的,我看问题有两点:一是因绳子太长又有弹性拖延了地雷引爆的时间,错过拦截的机会;二是射击不准,预定的计划没有实现。平时用猎枪打兔子失手时都不多,可是让汽车、摩托车都逃脱了,问题的关键是怯阵。虽说敌人的机枪射击猛烈,可你们想过没有?敌人是暴露在公路上,我们却隐蔽在棒子地里,他是在压制性还击。你抬不起头来就看不准敌人,怎么能命中目标?敌人射击的弹着点你看不到,自己就无法躲避,负伤的可能性就会加大。我常说的一句话,战斗中沉着、机智、勇敢的道理就在这里。再问大家一个问题,前天打着几个鬼子?你们都说打死了一个,这不全对,前面摩托车上机枪停止射击时,鬼子脑袋一歪趴在车厢里,他还能活,这些你们看到了吗?打狼只伤了它一条腿,可惜呀!一次很好的伏击战,机会没把握好,但这不怨大家,责任在我。”然后话题一转说:“总体上还是不错的,第一次上战场,真枪真刀地跟鬼子干,算是初战告捷吧,应该受到表扬。”
转天,队员们来到训练场,又开始了正常训练。突然桂芳主任从村中急匆匆跑来,向王杰三报告:“队长,有一大队鬼子从沧石路向村中扫荡而来,有五个鬼子骑着高头大马已经进村,敌人来势很凶,老村长让你们有所防备。”听后,王杰三下令:“全体队员立即向碱河东面转移。”转身对桂芳说:“你回村观察敌人的动向,如果需要护卫队出击,马上回来报告。”有几个血气方刚的队员请求回村迎敌。王杰三严肃地说道:“执行命令。”
这种转移已不是第一次了,求战心切的队员们心里想不通,有的就说起了怪话:“天天练习,天天练习,见了鬼子就转移。”王杰三听后并没有生气,来到东河坡坐下后向队员们说道:“近来一段时间,你们有很大的进步,但目前咱还不是鬼子的对手,这次敌人是有备而来,有骑兵开路,很可能是扫荡的大部队。与上次公路伏击战情况不一样,不要因此而骄傲,轻敌会吃亏的。眼下敌人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我们全队的步枪、猎枪凑在一起也抵不过敌人一挺机枪的火力,这你们也已经领教过了。当前敌强我弱,尽量避免与敌正面交战,否则,必将造成无谓的牺牲。这不是胆小怯战,队伍刚刚建立,武器差经验少,保存实力非常重要,只有学会很好地保护自己,才能有力地打击敌人。因此,要避其锋芒,耐心等待战机,不贪一时之功,不求一战之利。如果我有过去那一连人马,定将打他个人仰马翻,叫他妈的有来无回。眼下还不是时机,不能着急,不可硬拼。我们生长在这块土地上,人熟地熟,有乡亲做我们的耳目,摸准敌情做好准备,一旦抓住战机就打龟孙子个措手不及,这就叫灵活机动的游击战,也是我们今后作战的指导思想。”
王杰三一次次耐心细致地工作,讲清了道理,队员们如同拨云见日,个个心悦诚服,很快统一了思想认识,从而增强了与敌人周旋的信心,以及巧妙歼敌的决心。
如何武装自己?请看:寻找战机巧歼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