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北邪梦游记之绣旗志

第三十章 屠苏未举(下)

  白叶一激灵,起身就去门道里张望。梅子和外婆着急忙慌下了炕穿上鞋子。

  只听踢踏踢踏几声响过,脚步声在二进院停止了。白叶松了一口气,回屋说道:是千羽回来了。

  梅子和外婆靠在炕沿上,随时待发。福生在沉静的气氛中昏昏欲睡,不停地揉着眼睛,白叶一把抱起他,来回踱步哄着。

  梅子看了看外面,天色逐渐暗下来,依稀可辨的是那一片苍茫的白。

  妈,不会有事了吧?都这么晚了。梅子轻声问道。

  白叶摇摇头:但愿没事。

  外婆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叨着苍天保佑,神佛保佑。

  时间流逝,天色完全黑下来。梅子伏在炕桌上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恍然间,原子穿着一身粉色和服进来屋,眉头,两道蛾翅膀跃跃欲飞。

  梅子看向她,笑起来说:你去哪了?

  原子很高兴地说:我在一个很开心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很开心。

  梅子问:我也可以去吗?

  原子点点头:可以的,不过现在不行。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

  什么事?梅子着急地问。

  原子没有回答,却说:人生总有令人辛苦的路要走,可是心里有爱就什么也不怕了。

  梅子想起原子屋里受伤的男人,问:你也是吗?

  原子微微一笑:我们都是。爱才能让人不害怕。

  梅子望着她逐渐失去轮廓的脸和身形,喊出了声:原子。

  嗯?梅子梦到原子了?是父亲的声音。

  梅子睁眼一看,只见父亲站在地上,母亲正给他换下满是雪花的衣服。

  大!你回来了。梅子欣喜地叫起来。

  王新基抱起她转了几圈:回来了。

  梅子又问:杨老师呢?

  也回去了。王新基说。

  太好了。太好了。刚才妈和外婆还有我都快急死了。梅子一口气说道,她紧紧抱着父亲的脖子,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王新基哈哈笑着:不怕,这不安全回来了么。

  梅子点点头:大,我刚刚梦到了原子。

  白叶拿着干净的衣服进来说:是么,原子还好吗?

  诶,快来快来。外婆端了一个食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粥,一碗地瓜:快,热乎吃喝点。

  王新基放下梅子,接过食盘放在炕桌上,端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口:美!

  白叶和外婆笑起来。梅子凑在父亲跟前说:原子说她在一个开心的地方。还说心里有爱就什么都不怕。

  白叶闻言说道:真的啊,奇怪的梦呢。

  外婆没搭话,转身去了下屋。

  王新基喝着热粥,心满意足地说:原子说的对。

  梅子问:大,你也是?

  王新基点点头:我也是,我一想起你们,一想起所有的同志们,心里就充满爱,就什么也不怕了。

  梅子思考着: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支持,爱护你,而你也同样,心里就踏实。白叶收拾着方才包好的包袱。

  那,,,梅子心里萦绕着一个问题,却不知道如何表达,一时有些语塞。

  好啦,有问题明日再问罢。王新基拍拍她的头,喝完最后一口粥,帮白叶将碗筷拿出去了。

  梅子一直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她望向窗外,半拉的帘子缝隙中,夜已如死寂般漆黑。

  赴宴的情况,梅子并未具体问父亲。只是在后来杨老师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川烟并未找到九月九日出生的人,所以那场鸿门宴充满了隐怒,猜疑和狂躁。

  九月九日出生的人很难找吗?梅子曾问过。

  杨老师的回答是,不难,但也难。

  梅子当时不太理解。后来才明白,不难是因为真的有,而且还找到两个。难是因为被及时送走了。

  这也是川烟要请鸿门宴的原因,一无所获的躁怒令他上演了另一场惨案。

  北邪猜到了七八分:奶,是不是开墓时杀了好多人。

  奶奶叹气道:不知道什么人的主意,搜寻了几十个童男童女,拉到墓门口都被杀了。

  北邪惊呆了:啊,难道没有通风报信的,让逃跑吗?

  奶奶摇摇头:正月十九那日早晨从东面村里现找的,警察局的人和杨老师,拉尔神父全部被拉到了现场。根本来不及通知。

  北邪不敢想像那个场,心里颤抖了一下:那后来呢。

  后来,墓打开之后,却不是汾阳王,而是他其中一个子孙的。不过那里头气派。奶奶回忆道。

  里头的宝贝呢?北邪问。

  主墓里啊,什么都没有。川烟他们一下去就傻眼了。奶奶忽然笑道。

  是被搬空了?北邪想到了原因。

  可不是么。连棺椁都被搬走了。后来他们发现了一张破烂的布条,川烟高兴的以为得了什么宝贝。结果喊来专家一看上面的篆字,竟然写着:两千年前进来是王,两千年后进来是孙。

  哈哈。北邪乐起来:哪个人才写的。

  奶奶继续笑着说:川烟不信,又喊来杨老师。杨老师要川烟发誓不能怪罪才肯说。那家伙也是个笑人货,对着日章旗发了誓,杨老师才说翻译的没错。

  川烟不得气死。北邪止住笑,说道。

  奶奶回说:七窍生烟了。最后又找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气的要炸墓。结果还没放炸药呢,那墓便开始塌。吓得他们拔腿就跑。

  那都塌了?北邪惋惜地问。

  哪儿啊。等他们跑出来,没动静了。川烟不死心,又带人进去,结果又开始塌。这么地三四次,把他吓着了。啥也不管的就撤了。奶奶脸上忍不住的乐。

  为啥啊。北邪兴致勃勃地问。

  奶奶摇摇头:起先以为是人搞的鬼,结果我大说没有。搬空后早就把地道回填,撤走了。杨老师想了半天,认为是回填的不结实,而那天人太多所以引起震动。可后来我大说不可能,都是专业干这活计的人干的。如果回填不瓷实就会引起塌陷,露出痕迹,这不是引火烧身么。

  北邪半信半疑地说道:有道理,那真的是神灵?

  奶奶不置可否地说:难解释,悬着了。

  北邪望着阳光倾泻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回旋飞舞。她一下飞回到过去,各个场景如走马似的历历在目。平淡和惊心动魄恰是一阴一阳,戏剧般构成那段烽火燎原的岁月。

  过了正月,天气逐渐暖起来。前段时间积累下的绣活,已完的差不多。抽了一日午后的闲暇,白叶和梅子去教堂看望杨老师。

  杨老师正在上课。她俩便上去教堂主厅。今天不是礼拜日,空荡荡的厅里只有拉尔神父,他默默地坐在前排,不知正在想着什么。

  白叶和梅子轻轻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拉尔神父回过头来,慈祥地说:您好。

  白叶回礼道:您好。

  梅子听见拉尔神父蹩脚的国语,强忍着笑低下了头。

  啊,多么可爱的小女孩,真是上帝赐予的天使。拉尔神父看出了梅子的小心思。

  梅子更加忍不住了,索性咯咯笑出声来。

  拉尔神父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也跟着笑起来:我的中国话很蹩脚。梅子可以教我吗?

  梅子颇为意外,抬起头问:你知道我叫梅子?

  白叶连忙说:梅子,叫神父。

  拉尔神父摆摆手:不妨事。接着又用七扭八扭的音调,却很流利地说:当然知道,杨老师经常说,梅子是他的得意门生。

  梅子听着心里很高兴,也有些得意,她想了想说:那好吧。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如果神父能回答,我就教你。

  白叶捏了捏梅子的胳膊,梅子知道母亲是在提醒她,但她没有理会。

  拉尔神父饶有兴致地说:好啊。果然有两下。

  梅子思考片刻,问道:原子说爱可以让人不害怕,那让人害怕的又是什么?

  拉尔神父正想脱口而出,却又止住话头,认真地思索了半晌才说:这个问题,看起来很容易,却是最难的。

  白叶听出了门道,心想梅子这孩子像谁呢,一天到晚尽是古怪念头。

  梅子睁着晶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拉尔神父。

  他平静地说道:人能战胜恐惧源于爱。但是爱又会让人产生恐惧。

  啊?梅子有些不理解了。

  白叶也觉得费解。

  拉尔神父继续说:佛学里,心经有一句话叫做: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人生在世界上,最挂碍的是什么呢?

  他停了下来,等着梅子回答。

  梅子却问:挂碍是什么?

  挂碍就是牵挂,影响诸如此类。拉尔神父回答道。

  噢。牵挂,亲人啊,老师啊。梅子按照自己的想法说着。

  嗯。不错。拉尔神父点点头:你与亲人,老师之间都是感情,都可以称作爱。只是爱的对象不同。

  梅子释然。

  那么,如果有人要抓你,你怕不怕你爱的这些人也被抓走呢?拉尔神父又问。

  梅子一下子想到那日父亲和杨老师赴宴,嘱咐母亲万一出事,立刻带她们走的情形,便说:怕。很怕。

  白叶将梅子的手拉过来,攥在手心里,没有说话。

  不错。所以,有时候,爱会成为力量,也会成为挂碍。拉尔神父说:那挂碍好不好,也不是不好。挂碍是必经的路,能把挂碍转化成力量,才是真正的爱,真正的不害怕。

  听到这里,梅子又陷入了迷惑。

  白叶很是佩服地说道:想不到神父对佛学也有这么深的研究。

  拉尔神父摇头说:差远了。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殊途同归。其实世界上任何一个宗教,最终说的都是一个道理。因为人类的悲欢相同,人类的文明大同。

  白叶听得懂,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梅子对这些词汇有些陌生,于是问道:怎么就能把挂碍变成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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