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村,看到东倒西歪的房屋,破败的旧木板子等,侍卫忍不住道:“大人,这怎么看着像是有人打砸过的痕迹。”
水灾过后,所有的东西在水里泡一边,要么发霉发潮,要么就是七零八落,可面前的这景象,明显就不不止是水灾这么简单。
越九勤顿足,看了眼墙角下的那张断裂的破木桌子。
从裂痕看,明显是被人摔断的,这村子里到处都有破木碎屑,这样肆意妄为的举动,不可能是村子人自己做的,毕竟老百姓对自家的一针一线可都爱惜得很。
思及殿下说的话,以及从县城里打听到的消息,越九勤觉得这事可能跟赵家有点联系。
在刘家村逛了圈,没遇见人,二人又去了几趟附近被波及的村子。
大概是刘家村离青河近,收到的灾情严重,所以逛的几个村子离,唯有刘家村没有人,其他的几个村子或多或少还有着几户人家。
不过,这几户人家看到生人,都有些胆战心惊的意味在。
从山上下来的中年汉子撞见越九勤二人,眼神警惕瑟缩,若不是侍卫手快拦住,他下一秒可能就跑没影了。
越九勤上前,“这位大哥,我们兄弟二人没有恶意,只是路过而已。”
“我不管你们是路过还是专门过来的,总之我们村子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中年汉子警惕道。
“大哥误会了,我们真的是路过而已。”侍卫赶紧道:“途径此地,累了就想讨杯水喝,我们都不是恶人。”
汉子紧抿着唇不说话,丛肢体上就能看出,他对二人抗拒且不信任。
“要不大哥,我们给你两文钱,你就让我喝口水歇息会儿成吗?我们哥俩儿保证不添乱的,你放心。”侍卫说着就要从兜里掏钱。
两文钱被侍卫强硬塞到了汉子手里,嬉笑道:“大哥,我们给了钱买水,这你总不能还觉得我们是坏人吧?哪有坏人还给钱买水的不是?”
不过讨两碗水喝而已,完全值不到两文钱,但汉子捏着钱,眼神虽不贪婪,却也没有还回去。
他看了两人几眼,似乎在审视着他们说话的可信度。
侍卫笑嘻嘻地任由汉子打量,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眼神清正,瞅着确实不像恶人。
至于一旁的越九勤,虽然板着脸不怎么说话,威严得很,但从气势上看,也的确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恶感。
汉子最后还是允许了他们的请求。
“跟我来吧。”
汉子率先一步走,身后的越九勤和侍卫对视一眼,也默默跟了上去。
很快,随着汉子的带路,二人也是绕到了一处略显隐蔽的屋子前。
屋子有个小院,光从小院上看根本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甚至跟其他空屋没什么区别。
汉子推开门,轻轻敲了几下屋内,不一会儿,屋子便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怯生生的瘦弱男孩正躲在门口。
看到越九勤二人的时候,吓得他立刻躲在了门后。
“虎牙子,去,给他们二人倒碗水,他们喝完就走了。”汉子站在门口就对那孩子道。
身后二人装作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是提醒他们的,只默默打量着屋内屋外的情况。
名叫虎牙子的男孩进屋倒了两碗水,小心翼翼递给越九勤二人后,便飞快隐在了父亲身后。
“你们喝完就赶紧走吧。”汉子催促道。
连门都没让他俩进,喝完就走,还真的是戒备。
侍卫还想说什么,但越九勤拦下了他。
“大哥。”越九勤正色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亲戚就在隔壁刘家村生活,前阵子听说你们这儿发大水,所以我们兄弟二人这才过来想着帮忙。结果来了后,却发现刘家村空无一人,我们是过来打探消息的。”
侍卫飞快瞥了眼越九勤。
好家伙,这一脸正经的,他要不是知道真相,都快信了。
大概这听着才像是个实话,汉子护着儿子,皱眉看着越九勤,眼里的戒备减了不少。
“大哥,水灾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弄不好就要命的事,现在我们那些亲人下落不明,我们就想找到他们,这么久了,我们兄弟二人也就只找到大哥你了,所以大哥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告诉我们兄弟二人。”越九勤诚恳道。
汉子深吸了口气,他想到了自己那些死去的亲人,同样在这场水灾人祸中失去踪迹的亲人。
越九勤眼神微动,“大哥……”
汉子目光一动,转身进屋,“进来再说吧。”
侍卫一喜。
成功了!
二人进了屋,屋内没有多余的家具,但桌椅凳子还是有的,两人坐在了一条凳子上。
一饮而尽手中的水,越九勤将碗放下。
虎牙子缩在一旁,小心翼翼凑过去,将碗拿走,越九勤看了他一眼。
汉子坐在了角落处的小木凳上,低头斟酌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就算我告诉了你们这里的事,你们也没什么办法的。”
开口就是一嘴的无奈嘲讽,越九勤知道这其中的隐情必定不小。
“大哥,还请你告诉我们事情真相,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找到他们的!”侍卫一顿,突然试探问道:“您若不说,那我们也就只好去县城里问了。”
“不能去!”汉子声音一扬,激动起来,“不能去康闵县!绝对不能去县里问!”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康闵县的情况。
官商勾结,鱼肉百姓,一手遮天。
越九勤眼神一暗,“大哥可是要告诉我们什么?”
汉子紧咬着牙,神色出现愤恨之意,“康闵县令不是个好东西,和赵家人一起欺压我们这些百姓,稍有不从便是抓起来关押,水灾时没有赈灾就罢了,他们居然还合起伙来抢占我们的耕田!”
“这狗官!”侍卫一时愤慨骂出声。
越九勤皱眉看他一眼,侍卫便立刻住嘴了。
汉子还在继续说。
“哼,那狗官和赵家人合伙多年,变着法儿的欺压我们,税收一年一变,什么盐税、渔税、商税,就连进县城摆个摊都要交钱,不然就不允许摆……”
“赵家人贪婪好色,不顺心就对着过路人动手打骂,那些家里颜色稍微好点的姑娘,都被他们强抢了去,不从就要以家人性命要挟,就连,就连我家可怜的女儿阿花,也被那天杀的赵青松给抢了去!”
汉子掩面而泣,虎牙子见状,也是凑过去紧紧靠着父亲。
越九勤皱眉,沉着脸没说话。
虽然早在县城里就打听出了不少事,但可能是那些人常年受赵家人和县令的压迫,压根就没敢说具体,远不如汉子说的这般详细。
“我的阿花,阿花还不直到过得怎么样呢……这天杀的赵青松,一定不得好死!”
汉子恨得直咬牙,面色狰狞的一瞬间,吓到了依偎着他的儿子虎牙子。
越九勤问起了赵家的事。
“大哥,这赵家和县令勾结多久了?”
“多久了?”汉子冷笑起来,“赵家落户在康闵县多年,本也没那么嚣张,直到七年前如今的县令上任,添了不少的税,两方这才搭上伙!”
“七年!”侍卫不敢置信,“不过区区一个县令,这么长时间,难道都没有人去告诉郡守、刺史吗?”
“如何没说!”汉子眼泛泪花,激动的站了起来,“你当我们真没有人去告过吗?可那些凡是去上诉的人,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能回来!这不是被那些狗官害了,还能有什么!都是当官的,肯定互相包庇,哪会管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
这话有失偏颇了,侍卫赶紧劝道:“那也不至于,还是有好官的,大哥难道没听说过太子殿下要来了吗?太子殿下肯定会管这事的。”
汉子无动于衷地冷笑道:“太子?太子就算来了又能有什么用呢,我女儿已经被那畜*生糟蹋了,娘子也没了,村里的叔伯也不知生死,太子来了……有什么用?难道还能让我娘子活过来吗!”
侍卫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头看向了越九勤。
越九勤在沉默。
康闵县令的存在于梁国而言,就像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那些受过县令伤害的百姓,因为伤得太重,变得已经不再相信官员了。
越九勤其实不擅长言辞,让他陈述事实也许没问题,但让他劝一个不再相信朝廷的人去信任毫不相识的官员,他自问没那个本事。
汉子情绪并不稳定,越九勤又问了些事后,便选择了告辞。
临走时,汉子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们。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不管你们是要去县里做什么,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
侍卫嘴唇微动,刚要说话,虎牙子就从男人身后探出了半个头,小心翼翼看着他们。
侍卫顿住。
他明白男人在顾虑什么了。
越九勤回头看他。
“请你放心,我们不会连累你的,也请你相信,我们梁国的太子殿下是好人,殿下会给你们主持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