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惶恐,不知殿下竟为流民烦忧多日,叨扰到殿下,是臣的罪过。”
面前跪着的是中垠郡守王咏,为着流民一事生怕被太子怪罪。
不过这人虽然是个郡守,却只是个绿板,想来为人中庸。
方旭平他们来了后,霍苏御就轻松了不少,这几日也不在休息区守着了,而是去了泗阳县。
这不一到泗阳,中垠郡守就跑了过来。没敢去疫疾重灾区,也是深怕被传染。
“起来吧,你是有失察之举,不过本宫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便不治你罪了,安心替本宫办事,将功补过吧。”
“是,臣知罪,多谢殿下宽恕。”王咏松了口气。
将功补过好啊,至少说明殿下没有厌弃他,总比一个不吭声就把他贬了的好。
到底是关心疫疾的事,霁会和中垠又是相邻,霍苏御便随口问道:“霁会郡的康闵县,你可知道?”
本也没指望中垠郡的郡守能知道这地方,岂料王咏还真就点头表示知道,自己还是做过功课的。
“回殿下,知道,臣有一远房族叔就在康闵县。”
霍苏御惊讶,“那你可知道康闵县附近有河吗?多长多宽,汛期如何,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溃堤,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的。”
王咏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这,河堤虽有专人看守,但年久失修,也不是没有突然溃堤的状况……”
这话听着不老实,看这一脸心虚样。
霍苏御瞥他一眼,“哦,是吗。”
“啊,对,对对。”
“你一个中垠郡守,还能知道这么清楚霁会的事?”霍苏御颇有深意地笑笑,“本宫就随口一问,没想到王大人连如何溃堤这事真的知晓啊。”
王咏额头上的细汗立刻冒了出来。
“不不不,臣也是听说,听说而已。”
“听谁说的?”
“听臣远房族叔说的。”
“远房族叔,那应该得出五服了吧。”
“是的。”
“哦,没想到都出五服了,王大人还如此尊敬长辈呢。”
“额,是是,族中子孙向来如此。”
康闵县的事,霍苏御之前还想着要从哪方面查起呢,结果现在看这中垠郡守,也不用多麻烦,就从他下手了。
霍苏御让王咏下去了。
……
霁会郡,康闵县。
在康闵这个小县城里,流传着一句话。
“宁惹县老爷,不招赵家奴。”
赵家,康闵县的一个大户人家。但百姓们却宁愿惹怒县官,也不敢招惹赵家的一个小小奴仆。
由此可见,赵家在康闵县权势滔天,恶名远扬。
康闵县县衙内,一脸圆润的县令正满面愁容地跟主簿商量事。
“太子如今就在泗阳县,他肯定会立刻派人过来查,说不得马上就会查到我身上,你说这到底如何是好啊!”
主簿不像他这么慌张,沉吟道:“大人,其实说白了,青河溃堤这事也怪不了我们,何不如直接跟太子交代了。”
“你蠢啊!”县令眼一瞪,“我能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可你要去跟太子交代,谁知道赵家人会怎么做。”
主簿无奈,“可大人,你看太子对那群流民的态度,便知道太子如今是摆明了要将这事查清楚。到时候你该如何跟太子说,那群流民为何而走?说不清楚,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县令心烦得厉害,“我如何不知啊,所以这不才让你想法子吗!”
主簿更无奈了。
法子他已经说了啊,但你自己不做能有什么办法?
赵家在康闵县鱼肉百姓多年,作威作福,如今更是借着青河溃堤一事强占百姓耕田。若是他们没有撞上太子,说不得还就如以前那般糊弄过去了,可偏偏事情就这么不巧,太子知晓了,还一副要管到底的样子。
主簿在心里叹了口气。
身为官员,却跟恶霸同流合污鱼肉百姓,如今终于要被上头知道了,这也算是报应吧。
而另一边的赵家,相较于县令的焦躁不安,倒是平静不少。
厅内,赵家家主赵庸正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佯作胸有成竹的模样。
“慌什么,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太子罢了,本家那边都回信说摆平了,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赵庸长子赵青松闻言,立刻大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本家还念着我们的,那就好。”
赵庸有四个儿子,但个个都是不学无术的主,听到本家说摆平了,神色皆轻松不少,唯有赵庸的夫人紧蹙着眉。
“本家说没事你们就真以为没事了?”赵庸夫人心里压着气,“那可是太子!真要追查到底,你们以为自己真跑得了?没得这么蠢气的。”
本家在弗州再如何威风,他们这里也是俞州,手伸得再长,还能挡得过太子清查?
尤其他们不过是一个分家罢了,本家如今的家主又跟他们不是一个枝,压根没有多大交情,真大祸临了头,可能本家那边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哪还管他们的死活!
赵家男人不顶用,赵家女人也没几个出息的,每天就知道描眉簪花,穿金戴银的。
赵庸夫人横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越看越是火冒三丈,她当初是怎么就嫁给了赵庸这人的?
真是好日子没享受多少,灾祸倒是面临的多。
“看着你们就来气,一群蠢东西,不处理干净那些事,到时候你们就等着哭吧!”
赵庸夫人说完就甩袖走了。
赵庸和儿子们面面相觑。
……
越九勤带着一个侍卫来到康闵县时,还乔装打扮了一番。
两人穿着粗布麻衫,一身短打来到县城里,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二人在县城里先转悠了圈,然后找了家吃食摊子坐了下来。
“老丈,来两碗汤饼。”
“好嘞,二位稍等。”
等面的过程中,侍卫低声跟越九勤交谈道:“大人,之前转了圈,我发现几处怪事,这县城里似乎并没有多少年轻女子出来,而且,这里赌坊挺多的。”
侍卫能看出来的,越九勤自然也发现了。
不止发现这些,他还看出来这里的百姓都挺沉默,而且在路边摆摊的人也很少。
要知道之前在泗阳县,路边随处可见摊贩,虽不至于人声鼎沸,但也是热热闹闹的样子,不像在这里,似乎有些安静了。
面摊老板很快就上了两碗汤饼给二人。
摊子上用餐的就他俩,老板端上后本想退下,越九勤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笑起来,对老板道:“老丈,我跟我大哥今日第一次来县城,本来还想买点新鲜玩意儿回去的,可这怎么跟别人说的不一样,一点都不热闹啊?”
“第一次来县城?”老丈看了二人一眼,摇摇头道:“第一次何必来这儿。”
侍卫装作不解其意的样子,“为何不能来这儿啊?我跟大哥可是好不容易才来的,就想买点好东西带回去,家中小娃可惦记了。”
老丈四下看了圈,叹口气道:“听我的话,你们吃完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全是豺狼啊……”
最后这话听着有意思,侍卫精神一振,还想继续问,可惜老丈不愿意再说,摆手转身便回摊子后忙自己事了。
侍卫看向越九勤,低声道:“大人,看来这康闵县真的有问题。”
越九勤颔首,拿筷开始吃东西。
“先吃东西,吃完再去找人问话。”
吃完东西,二人便在某条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孩子,给了几文钱打听县城里的事后,然后便也知道了这康闵县赵家的事。
将孩子打发走,侍卫不思其解,“大人,这赵家背后肯定有人,不然不会连一县县令都置之不理。”
赵家在康闵县能做到这种地步,县令的不作为占了很大原因。
越九勤也没想到,这康闵县里居然还有个地头蛇盘踞着,难怪殿下要让他过来暗访,看来是早就知晓此事了。
然而事实真相就是,霍苏御还真就没想到这里,之所以让他们暗访,纯粹就是被后世狗血古代剧茶毒后的结果。
因着赵家的事,越九勤又在县城内找了几个人问,然后更加清楚了赵家在康闵县是如何为非作歹的,甚至还有县令包庇赵家人的事。
“赵家可恶,这康闵县的县令更是叫人不齿。”了解的越多,侍卫便越是厌恶这狼狈为奸的两大势力,“大人,我们要立刻回信给殿下吗?”
越九勤沉吟,“现在不急,还要去个地方。”
越九勤花钱问了刘家村的位置,就是那群被水灾害得流离失所的灾民家乡。刘家村只是其中一个,附近还有其他几个村,都是水灾的受害者。
而发水灾的那条河名叫青河,越九勤过去的路上也是见识到了那条河现在的模样,甚至于青河周边,还有以往水灾的痕迹。
刘家村如今差不多是名存实亡了,两人一路摸索,路上问了个来这边打柴的路人,这才找到刘家村的位置。
但站在村口,看着眼前破败的房屋,越九勤没忍住皱眉。
“这刘家村真的没人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