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还真就是。
霍苏御站在密室内,看着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只恨不得把那林岩吊在城门上以泄公愤!
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啊,得让百姓流了多少血汗才能攒齐这么多的东西?林岩这狗东西就没有心?
若说霍苏御原本对这笔赃款还有些想法,那现在就没有了。
他将越九勤唤进来。
“殿下,何事?”
霍苏御:“你尽快将这些东西,跟账本上记录的对应起来,然后将它们都发还给百姓,记住,不允许有任何遗漏和贪赃!”
越九勤正色:“明白了殿下。”
……
被狗官欺压多年,从来都只有往外掏钱的,康闵县百姓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们自己还能从当官的手里拿到钱!
尽管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钱。
卖豆腐的王阿婆捧着自己祖传的镯子,匍匐在门边哀嚎大哭。
“天娘,老婆子的家传终于回来了,老大你可以瞑目嘞,天杀的狗官不得好死啊……老婆子多谢太子殿下,老婆子这辈子死也死的安生了啊……”
都是一个胡同住着的乡里乡亲,互相早就认识,看到王阿婆这样,不少人也在抹眼泪。
有人劝道:“王阿婆快别哭了,这么大好的日子,哪儿能这么哭,不然太子还以为我们不满嘞。”
知道是玩笑话,但王阿婆还是擦擦眼泪不哭了。
“对对,大好的日子,不能哭。”王阿婆紧握着镯子,拿着衣袖擦眼泪,“可不能让太子觉得老婆子不好,要是太子生气走了,那我们可就又得完了……”
来归还东西的侍卫听了,不由笑道:“阿婆放心,我们太子啊,宅心仁厚,可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儿生气的。你看你如今这镯子,就是我们太子说要还给你们的。”
王阿婆和周围的人仔细听着,即便未曾见过太子,但如今在他们心中的太子形象,那必然是爱民如子的。
王阿婆对太子那是满心的感激之情。
“哎呦,是老婆子不对,老婆子这张嘴可真是,该打该打!”
王阿婆心下懊悔,抬手就要自打嘴巴,对面的侍卫赶紧拦下她。
“阿婆可别,你这样,到时候传到太子耳朵里,还以为是我欺负了阿婆,太子会罚我的!”
王阿婆吓得赶紧收回了手,“哎呦对不住,老婆子又坏事了,孩子,对不住,要不你进来喝口水,阿婆给你赔不是?”
侍卫笑了,抬手示意了下手上的东西,“不了阿婆,我这还有不少东西要还给乡邻们,实在不得空,况且我们太子也说了,不能劳烦你们的。”
听到还有东西要还,周围不少家里东西曾被狗县令抢走的人都围了上来。
“官爷,我家三年前有副画被县衙抢走了,是不是也能拿回来啊?”
“官爷,我的一对金耳饰也是啊。”
“还有我的五两银子!”
众人七嘴八舌,侍卫不厌其烦道:“先别急,你们先别急,太子殿下说了,凡是被曾经的县令林岩登记在账本上的,我们都会将东西还给大家,绝不贪百姓一分一毫,大家放心……”
听到是太子说的,又有王阿婆这个例子摆在这儿,众人都放了不少心。
“所以请诸位放心,在家中安心等待,账本记下来的,我们都会还回去的……”
因着还东西一事,整个康闵县都活了,就像是往死水中扔了一块石头一样,溅起都水花不大,但却足够令人瞩目。
每天都有霍苏御带来的侍卫,领着东西挨家挨户的归还,签名画押,每个人脸上都是难得的喜气洋洋,话里话外都是夸赞他们太子仁善。
当然,这归还的部分,都是由林岩这边提供的,至于赵家那边,东西还没有踪影。
县衙里,霍苏御正在东侧院内翻看康闵县的县志。
院外,赵青易正捧着书想要求见。
听小侍说赵青易要见他,霍苏御立刻让他进来。
走过来的小少年,身板挺直,清风霁月,瞅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霍苏御放下书,“起来吧,找本宫什么事?”
赵青易起身,奉上手中的书,都是前两日霍苏御送他的。
“这些书,草民已经看完了,如今是来交还给殿下的。”
不过是个读小学的年纪,这么一板一眼,霍苏御瞧着,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大家弟子的风范,倒不像是赵庸的种。
“本宫说过了,书给了你便就是你的,温故而知新,看完就多看几遍,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是个聪明人,本宫可不想觉得自己看错人。”
赵青易抿唇,捧着书的手收回,“草民知道了,多谢殿下。”
霍苏御示意他坐在对面的位子上。
赵青易犹豫了下,终是没有拒绝,抱着书坐在了对面。
“你母亲如今怎么样了?”霍苏御问道。
林婉月是他日后钦定的早教启蒙师,书反正是已经给了的,就是不知道看得怎么样了。
赵青易恭敬回道:“听从殿下的话,母亲这两日都在房中看书,闭不出户。”
“倒也不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劳逸结合才是正解。”霍苏御玩笑道:“免得传扬出去,还以为本宫这太子压榨你们。”
霍苏御这玩笑对方没感受到,不仅如此,赵青易还觉得自己更应该要多努力一些,不然就辜负了太子的信任。
“草民知道,草民定不负殿下期许。”
这小孩儿。
霍苏御盯着他严肃的脸看了两眼,“你这么聪明,看了本宫给你的书,能猜到本宫想让你做什么吗?”
赵青易眼睫低垂,轻声道:“知道。”
“哦?那你说本宫想让你做什么?”
“殿下想让草民入朝为官。”
这是真聪明啊,小学鸡少年惹不得。
霍苏御满意地看他,“不错,本宫是有这想法,但本宫有还不够,得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
赵青易心下不解,能做官还有不愿意的吗?谁不愿意呢,这是被太子钦点啊,上辈子都不一定能修来的福分。
这么想着,赵青易自己还是犹豫了。
霍苏御看他这样,再瞥眼他头上的框,便很清楚他在犹豫什么了。
小伙子还想着出家修道呢,想得美。
没犹豫多久,赵青易低声道:“草民愿意替殿下做事。”
“哼。”霍苏御嗤笑一声,半点面子都不给,“什么叫替本宫做事,难道你自己没有想法吗?为官委屈你了?莫不是你吃饭睡觉也是为了本宫?”
一句话引得太子这么怼他,赵青易再是个芝麻馅的,也不过是个虚岁十的小少年,平素根本没怎么出门见人,在人情往来方面那是十分不熟悉。
赵青易心下忐忑,捧着书立刻跪了下去,“殿下赎罪。”
霍苏御这下没叫他起来了,“那你说说何罪之有,本宫很想知道。”
想上山修道,这就跟孩子大了不听话考好大学,想去隔壁开拖拉机一样。这么好的天赋,白糟蹋了,怎么就不知道拿着这满腔热爱,为国发光发亮呢?
这思想要不得,不够专。
赵青衣皱眉,有些为难。
其实他没觉得自己哪儿说错了,只是太子不满意,他就像跟夫子认错一样说而已,谁知道太子会问他哪儿错了。
赵青易琢磨了会儿,试探道:“人生大事,草民,应当慎重些才对。”
嗯,还行吧,也算沾到一点边儿。
霍苏御长舒一口气:“本宫如今十六,长到至今,走过最长的路,不过是从赋阳到霁会。”
赵青易眉头微动,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说这种话。
“人人都觉得住在皇宫里的人很好,金樽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本宫却不这么觉得。”
赵青易听着,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刻的太子有些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为什么呢?”赵青易忍不住问道。
霍苏御笑了,“因为觉得受之有愧。”
赵青易不理解为何太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受之有愧,难道是殿下觉得自己哪儿犯错了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霍苏御朝他笑道:“官员对皇帝是如此,而百姓缴纳赋税供养皇室,于皇室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食君之禄’呢?”
赵青易怔愣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解,还是从太子嘴里说出来的,更让他觉得发人深思。
“本宫原是去中垠巡视封地,原以为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可路上却让本宫看到了截然相反的一面。贪官水灾,流民瘟疫,官官相护,世家猖獗,你说梁国天下如此,本宫这储君做的妥当吗?”
霍苏御直直定向了赵青易。
赵青易脸色不期然红了起来,羞愧的。
造成这一切的,何尝不是他赵家在其中出力?
而他,是赵家的一份子。
“百姓过得不好,本宫心里难受。”霍苏御道:“你如今年岁尚小,本宫不要求你做什么,但你不能不对赵家所犯下的错没有觉悟,因为你是赵家人。”
赵青易羞愧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