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驿站。
天上飘起了雨点,雨不大,但是很闷。
这就是初春之雨常有的特点。
两位小宗师对一位小宗师,结果不言而喻,那位罗生官很快就主动退走了。
只是折从远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女身上,有些意外的同时,还带着些许不善。
他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没有躲在折府,也没有逃走,而是跟在了他们车队里,一起行进了一路。
“人是你们引来的?”
问出这句话,折从远眼眸里透露着森然的寒意。
这一场突然的袭击,让他们死了十几个人,受伤者无数。
如果说目前哪些人最有可能对他们下此狠手的话,眼前这个少女绝对算一个。
“是又如何,府君以为你现在还能继续强行留我做客吗?”掬月语气淡然。
折从远抬眸望见了站在远处一辆华丽马车旁的那个负剑红衣人,眸底闪过一丝忌惮。
那是皇城司的红衣校尉。
皇城司八大校尉,每一个都是不俗之人。
这个“正官校尉”陈君正更是名气极大。
剑南道有东川和西川两个剑谷,这个陈君正就是出身自东川剑谷,从年少至今已经闯下了莫大的名声。
其中他最大的一个名声就是“只认死理”,只要是他认为有道理的,任别人怎么说,他都只会我行我素。
如今年过四旬,他的实力更是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仲境巅峰,一手玄清剑法几乎无人能敌。
有这个人在,折从远现在是想动掬月也办不到。
而且他刚才那番话也仅仅只是在略做试探,他其实心知此事不可能是皇城司所为。
但他必须要试探清楚,会不会是皇城司故意引人来攻,然后趁机出手相救,以博取他们的好感。
现在看来,这种可能也可以否认了。
事实上,仅仅一个四品小宗师想要围杀他折从远还远远不够。
但是不到最后,折从远并不想暴露自己背后的势力,因为他们这个队伍里不仅有他们一家人,更重要的还有朝廷天使队伍跟随。
有些秘密势力他可以拥有,但是万不可以暴露在皇城司的视线里,否则那就将不再是秘密。
紫薇城里有一间玄机阁,乃是当年墨家为朝廷所建,据说里面收集了这天下全部的情报,只要朝廷需要,就可以随时调用。
而负责收集这些情报的,就是天下各地的皇城司。
“这么说,你们知道他们的来历?”折从远皱眉问道。
掬月表情冷淡,不因折从远态度做出任何改变,不急不缓说道:“这天下,还没有皇城司不知道来历之人。”
折从远下意识皱眉,但是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
这个少女司隶是什么意思,话外有话吗,是在警告他折家不要遮遮掩掩?还是说…她们真已知道了什么?
折从远短暂的思虑并未影响掬月继续往下说话,掬月继续开口道:“他们是太原的人……”
掬月话音未落,折从远就表情一变,话音里满是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他们已与太原结盟,这个少女司隶如此说,莫不是还打算离间他们和太原的关系?
这种手段是不是太愚蠢了一点?
掬月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淡定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些人皆是修文院之人,如果不信,府君大可自行求证。”
“他们出自修文院风门门主李存信手下,身体上必文有特殊的文印,府君令手下人一看便知我所言真假。”
折从远很是不满掬月跟他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与她交流,因为皇城司情报系统比墨家强了太多。
他皱眉问道:“如此说来,那个小宗师也是修文院的人?”
掬月没如折从远预想的那般点头称是,而是摇头,语气中也有一丝不解:“他不是,他是秘府的人,我们前不久才在新泰附近遇到过他。本以为他回了岐州,却不曾想他还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地做什么,她没有告诉折从远,因为此事她也是方才才从陈君正口中得知。
圣旨被盗走了。
初闻此事,掬月神经还没能转过来。
因为得知圣旨为假,所以她那时在竹山才那般淡定,真的圣旨其实并未跟随天使薛明贵同行,而是在两位红衣校尉手中。
直到快到新泰,两方人汇合,圣旨才交给了薛明贵。
但陈君正告诉她的是,圣旨有两份,第一份已经交给了折家,但第二份才是众人争夺的那一份密旨。
原本以为用一份假圣旨作饵,用一份真密旨为皮,可以真正遮掩好第三份密旨的存在。
可是陈君正方才才说,在她们被拘禁的这段时间里,陈君正检查才发现,第三份密旨有被人偷走过的痕迹,时间已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只在现场留下了淡淡的幽香。
说道幽香时,掬月想到了那群花间坊的人,有些懊恼。
难怪当时对方毫不犹豫就选择撤走,想必当时他们就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圣旨,所以已无再留下的必要。
花间坊,李珣。
掬月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根据玄机阁提供的情报,此人乃是花间坊坊主花蕊夫人身边的得力部属。
此次是皇城司第一次亲自与他打交道,就已经不明不白地吃了一个大亏。
这让掬月对此人心计之深沉,行事之诡谲有了更深的认识。
话说回来,由此,罗生官为何依旧不依不饶的追过来的原因已经很明晓了。
李珣已经把圣旨的内容泄露了出去,由此,原本已经欲要罢手的秘府,才复又卷土重来。
他们前来的目标也很明确,压根不是折家车队,袭击折家车队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压根不在此地。
想到这里,掬月表情已经变得阴沉,她们的一切失算,仅仅是因为中间出现了信息差。
若是她们和娘子早知道圣旨的内容,那绝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哪怕当时天使刚到麟州时告知她们圣旨的内容,事情也都还来得及挽留。
因为韩季不知为何也莫名其妙地到达了麟州。
可是圣旨在送达接旨之人手里前压根不能打开,而张令蔚也因为代北之事提前赶去了云中,导致圣旨无法及时送达她的手里。
一切微小的意外,方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而与他们不同,李珣则是利用好了每一个意外,居然在千里之外就一步闲棋盘活了整个棋局,还反手一步致命棋落在了她们的咽喉上。
掬月现在想的是,现在关于圣旨内容的流言到底流传有多广。
随着流言越传越广,各方势力定然如同飞蛾扑火般追逐而来,纷纷张开手中大网,抢着把韩季这只不明所以到处乱飞的蝴蝶扑进自己的网里!
念及于此,掬月也难以再保持绝对的冷静,蹙紧眉头,一扭头向折从远问道:
“韩季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