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
岐王殿。
高殿之上,纱幕之后,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在美貌侍女阿惠的服侍下饮着美酒。
“阿惠,麟州那边如何了?”
“禀殿下,鸣箎官已经接近了寒鹰。”
男子淡淡叹息一声:“当初谁也未曾想到寒鹰背后还有这一层关系,不然又怎会放跑了他。如今让他跑到了新泰,那就是鹰入长空,再难捕获了。”
“殿下请勿担心,罗生官与鸣箎官一同出手,断然没有再失败之理。”
“他们若是能有李珣半分能耐,我就真不担心了。告诉他们,这次若是捉不了寒鹰,自己提头来见我。”
女子身躯一颤,诺声道:“是。”
男子抬眸欣赏着女子的美貌,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丝的不舍。
这时,殿下有老太监小跑进来禀告道:
“殿下!刘知俊派人送礼物来了!”
修长男子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语气随意:
“带上来。”
老太监捏着嗓子朝殿外尖声喊道:
“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就有几个士兵押着一个灰头土脸、浑身是伤的人进到了殿中。
那人明显已经进入弥留之际,奄奄一息头都抬不起来。
殿上修长男子微一蹙眉,抬手制止士兵道:
“好了,就在那里,不要靠近了。”
男子的语气有些不满:
“张盛,这就是刘知俊送来的礼物?”
他把“礼物”二字咬得很重。
老太监惶恐,连忙伏到在地道:
“殿下,此人来历不小,是梁国的雍州节度使,名叫刘捍,是朱温的心腹爱将啊!”
修长男子闻言表情微霁,意外道:
“这么说,刘知俊已经攻破了长安?”
容不得他不意外,距离刘知俊起事也不过几日而已,按路程来算,同州军就算日夜不停的赶路,此时顶多也就刚到长安一两天,一两天时间攻破了长安,这可……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太快了?攻破长安可不是仅仅只用快来形容就行的。
长安可不是一个几日就能攻破的城池,它是大唐的西都,世上最坚固的几个城池之一。
哪怕是听说刘知俊兵败被杀,都不会让他这样诧异。
老太监道:
“禀殿下,根据刘知俊的人带来的消息,不止是雍州,刘知俊兵分三路,自己带兵攻长安,其弟领兵攻潼关,部将聂赏攻华州,长安旦夕易手,那华州刺史听说刘知俊兵将至,直接弃城而逃了。”
“这么说刘知俊还真已经攻下了京畿三州?”
男子微微睁大眼睛,咋舌道:“啧啧啧!无敌王啊无敌王!孤算是知道了什么是名不虚传!”
老太监道:“此番押送刘捍前来之人,乃前佑国军都将张君练,他此时就候在殿外,殿下是否要宣他入见?”
“张君练?”男子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老太监补充道:“此人原是王重师爱将,为人十分忠义,王重师死后,他并未归顺朝廷,而是冒死前去寻大彭郡王求助,后潜回长安,里应外合,助刘知俊旦夕攻破长安。”
“那倒也算得上一个人物,武力如何?”
老太监恭声道:“季境实力。”
修长男子淡淡点头,招了招手道:“先唤他进来吧。”
老太监拱手而出。
大约半刻钟后,一身甲胄,英朗干练的张君练进入殿内,上前一步跪下抱拳参拜道:
“原佑国军都将张君练,见过岐王千岁!”
男子随意地挥了挥手,淡淡道:“免礼,免礼。”
张君练由是起身,拱手道:“末将遵匡国军节度使刘使君之命,前来凤翔,一为拜见岐王殿下,二为献上佑国军军册符印,归顺殿下。为表诚意,特将朱梁任命的佑国军留后刘捍押来,恭请殿下发落!”
张君练从怀中取出一份印鉴,那便是佑国军节度使的符印。
有老太监过来取走印鉴,小跑上殿,交给了身材修长男子。
男子把玩着这个印鉴,突觉得没甚意思,随手一握,印鉴就在他手中碎成了齑粉,碎尘飘落在地。
老太监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倒是张君练听见了印鉴粉碎的声音后,心头猛地一跳,他自然猜到发生了何事。
他没想到岐王竟是直接捏碎了印鉴,也没想到岐王竟能直接捏碎印鉴,要知道此类印鉴皆是用坚玉制成,就算摔砸,也顶多毁其一角。
岐王竟然随手将其捏碎,他内力是要有多雄厚……张君练不敢想,也想不到。
“好,张将军弃暗投明,本王甚是欣慰。快快请坐!”捏碎印鉴一事对岐王似乎毫无影响。
“多谢殿下。”张君练坐下,然后马上拱手道:“请殿下斩杀贼子刘捍,为王将军报仇!”
此也是他坚持要押送刘捍前来凤翔的理由,他担心岐王万一被刘捍所惑,放过其性命,那他一切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所幸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路上已经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刘捍也已无那心里发挥自己的三寸之舌。
“好。刘捍乃朱温跟前的走狗,篡夺大唐江山的大恶,天地不容。张将军放心,孤定不会让他活下去。你们先把他带下去。”
“遵命!”兵士们拱手,携已无意识的灵魂出殿。
张君练由是感激拱手:“多谢岐王,相信王将军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修长男子吩咐:“摆宴,为张将军接风洗尘!”
张君练却踌躇了一下道:“禀殿下,末将此番前来,其实还受刘使君嘱托,询问殿下,何时能派遣岐国援军前往雍州共襄义举?”
修长男子呵呵一笑:“来,张将军先喝酒,其余的事,我们容后再议。”
将张君练敷衍离去之后,修长男子淡淡对老太监问道:
“皇帝陛下那里的反应如何?”
老太监答着道:
“洛阳那边派来了…刘鄩!”
“刘鄩?一步百计对阵无敌王,呵呵,有意思…”
“殿下意下如何?老奴该如何回复刘知俊的人?”
修长男子道:
“告诉刘知俊,京畿守不住,但是岐国大门始终为他打开,如果他来岐国,我会给他一个好位子,让他发挥他的能耐。”
老太监应诺。
修长男子这才将思绪放在刘捍身上,似笑非笑地道:
“好一个佑国军节度使……他可是我的大功臣啊,我该怎么赏他好呢?”
老太监轻声提醒道:
“殿下,业镜司…”
修长男子“恍然”,点头称善,笑道:
“就按你说的吧,送他去业镜司,让鬼臣好好招待他。”
众人退下去,大殿内又重回安静。
修长男子斜躺在榻上,目光转向身旁的侍女阿惠,轻声问道:
“时机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奴婢在十三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此生,必杀朱温与李振此二贼。”阿惠面纱下的双眼无神地看着空洞的远方,目光中仿佛有一条湍急的河流。
她看见了什么,除了她自己,再没人能够知道。
“如此,你便启程去往洛阳吧。”
想了想,岐王又补充道:
“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