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
昨日,张涣收到了来自黑木旗前任旗主陈九章送来的礼物,3颗夷人首级以及一封书信,信中言明,这3颗夷人首级就是用来让张涣腾位置的,他儿子看中了这东江镇西营指挥使的位置,现在给他七天的时间打点好关系,赶紧滚蛋,不然就要他好看。
得到这封信之后,张涣自然是畏惧的,但看着那3颗夷人首级,结果反而高兴了起来。
自从月前青云堡之变发生之后,西营的地界内就像割裂了一般,明面上大家都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背地里他的亲卫队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挨了闷棍。
到得今天已经有六个人失去了踪影,不用问就知道,人早已经被那帮破落户不知道卖到哪里去挖矿了!
他最初是在梁国天全镇下北营任职副指挥使,花了一大笔钱疏通了关系才从天全镇调往了海边的东江镇,因为他听人说东江镇靠海,辖区内管着好几个官营盐场以及无数的私盐盐场,随随便便就能把本捞回来。
结果他到了东江镇,就被那些个大人们一脚踹向了西营这鸟不拉屎的破落地,他在这足足当了七年的西营指挥使,结果捞得还没当初在天全镇三年多。
更可气的是,他好不容易拉拢了一帮军头,准备好好的吃一波空饷的,然而底下那帮破落户一个个的都是死脑筋,说什么都不同意,搞得他只好安排了青云堡的那次巨变。
结果人没解决掉,反而把关系彻底搞僵,不仅钱没了人身安全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其中尤其以那金虎旗的韩纪为甚,这家伙动不动就带着人马来他的青云堡附近溜达。
看到周围有啥那就抢啥,短短一月的时间,他与金虎旗就为了附近的那已经为数不多的佃户火并了不下三次。
结果这拿钱拉拢的人就是不靠谱,一个个都不下死劲,刚一接触就溃散了,搞得他现在连青云堡都不敢出来了,眼巴巴的看着金虎旗的人把他好不容易招募的佃户,统统都给带走了。
现在东江镇西营他是一点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此时正巧得到了3颗夷人首级,他已经写了封战报递了上去,走的就是正常程序,相信很快就会勘验完毕。
此时他则是开始走动跑关系,他现在压根就不想待在东江镇了,镇里的大人们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底下的那帮破落户则更狠,动不动就拉着人马过来耀武扬威。
现在他拿出了积攒多年的老本,向好几个老友打点关系,争取一把就被平调出东江镇,至于能调去哪里,他已经不奢望了,他只求不是东江镇就行!
此行,他带着仅剩的二十个亲兵一同前往,东江镇虽然墩堡众多,但北部水网密布,最大的东江就在此处,而在这乱世,这水网之内遍布各类水贼盗匪。
哪怕他身为西营指挥使,经过这等地方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远处山林里,陈希带着特遣队此时就在不远处候着,他们已经跟着张涣的队伍整整一个昼夜了。
通过特遣队的情报收集,他们几乎在张涣外出跑官的同一时间就获得了消息,并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陈希。
陈希知道后,做了情报调查,得出结论张涣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放出,目的不明确,但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却实实在在影响了陈希的计划,于是立刻做出了指示,派出刚刚成立的特遣队,全力护送张涣跑官!
一定要确保张涣在此次跑官行动中不要出任何差池!
“陈希,不是要宰了这张涣老儿吗?怎么变成了护送啊?揍一顿也好啊。”当张贲彻底知道了行动目的之后,此时完全无法接受,一路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嘀咕了。
“你想揍他,我又没拦着。”
“我倒是想,但他亲卫足足20人,我打不过。”
“那你还嘀咕什么。”
“李陵,周围的情报可探明了?”
“基本探明,周围一共有三伙水匪,人数在20-40人之间,这几股人马都不知道张涣老儿的底细,见其人马威武,没有任何异动,安西梁的那股大贼已经消失了踪影,行迹十分可疑。”
“让特遣队注意警戒!咱们的目的不是与敌人硬拼,只要护送张涣那老家伙平安离去即可!”
“明白。”
“对了,这特遣队的人手招募的如何了?”趁着还有些时间,陈希忽然想到了特遣队的人员问题,于是开口向身边的李陵询问了起来。
李陵一听随即掏出了怀中的小本子,翻找了一番之后低声说道:
“原先黑木旗只有五人是兼职做的哨骑,本身的能力不算出众,只是会骑马罢了,后来咱拿着银两去各旗挖人,又招来了5名专职的哨骑以及3名夜不收,然后以这八人为骨干,从旗队以及预备队内选人进入,善骑使弓者优先。
目前特遣队一共招募了37人,每人皆善骑,一多半还能抄三石硬弓,经过大半月的集训,目前基本上达到了哨骑的标准,不过要达到大人当初设想的那般,要能独立在敌后活动百日,破坏敌人交通线,甚至能对敌人重要将领完成斩首,目前仍相去甚远。”
陈希笑了笑,他当初也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是给李陵定了一个目标而已,具体这支特遣队能做到什么地步,他心中还是有数的,目前能做到标准的哨骑就很不错的,想要再次提升质量,那得他当上西营指挥使后才有可能。
目前以黑木旗旗主的身份,很多事情还不宜开展,太多的掣肘让他许多想法无法付诸于实际。
“不急,这事情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现在的目标是继续招募更多的人,把特遣队的架子搭起来,以后这支队伍要转变为教导队,专职给老子培养更多合格的哨骑与夜不收。”
“对了,庄园现在进展如何?”
“现在庄园已经有117户人家,算上本地原先的旗户,一共有294户,目前丈量的荒地超出预估的4000亩,达到了5637亩,目前已分派下去2340亩地。
若是算上其他各旗抛荒的,那至少能达到上万亩,现在庄园缺耕牛,徐辉已经在想办法去东江镇购买耕牛了,不过一时半会也无法解决当前问题,我与徐辉商量了一番,决定让预备队的人返回各自家中代替耕牛犁地,争取抢播一批,不过总的来说三分之一的地看来是要歉收了。”
“这是个大问题,让徐辉成立一个农畜司,从各旗挖些精通种植牲畜之人来,将他们组成一个小组,每日就研究庄稼和牲畜的问题,以后农畜司的事情直接向我汇报,不用再层层转报。”
李陵一听拿起柳条烧制而成的炭笔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了起来,随即将小本子与炭笔一起塞入怀中,因为不远处有了动静。
“大人,前面就是卧虎涧了,只要过了这里,往东再行二十里,咱们就能离开东江水网了!”
张涣一行亲兵皆是一人双马的配置,张涣虽然不是正经的行伍中人,但马术还是有些造诣的,此时已经连续奔行了整整大半夜将近60里地,为的就是希望在不惊动水网内水贼的前提下越过东江水网。
看着此行最后一处关卡,张涣被岁月掏空的身子骨也不由得更沉重了一些,他看了看周围繁密的树林,周围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寂静的夜色让他的神经绷得很紧。
“走!”
驻足片刻,张涣缓了缓口气之后开口下达了命令。
一行人催促着胯下的坐骑朝着那水没过膝的卧虎涧直奔而去,行至半途,周围突然喊杀声四起,几十支火把陡然亮起,树林中不断涌出无数的人影,他们手持的利刃在月光的反射下格外的夺目。
“拦到人了没有?”
“大柜!拦到了,一人双马,穿的都是官靴,领头的是个老儿!”
“好样的,把那老儿给我扣下,其他人放回去递话筹钱!”
这伙水匪的大柜唤做通天马,在这东江水网里也算是一号人物,麾下有五六十号人马,自从投靠了东湖刘的麾下,他也算是在东江水网找到了靠山,其他水匪轻易不敢招惹他。
此时张涣看着对面成群结队的水匪,踩着没过膝盖的水流朝着自己围了上来,那真是肝胆俱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人,咱们被围住了!”
“废话,老子没长眼吗?这还用你说!还不赶紧想办法突围出去!”
“是是是。你们几个拦住那边的人,其他人护送大人离去。”
虽然这人想法没错,但他忘记了此时身处何地,他们可是处在没过膝盖的溪流正中,马匹在这里移动速度不及陆地的三分之一,平时刹那间就能提起来的马速,此时格外的费劲。
五名亲兵刚冲到一半,就看到水匪十分熟稔的掏出一根长长的绳索,这绳索染了色在这漆黑的夜晚若不仔细观察,很难被察觉到,这两人一组猫着腰朝着亲兵而来,一拉一拽几个亲兵就被绳索给崩了下来,人一落地立刻就被周围的乱匪一哄而上按在水中,有些是被摁在水中溺毙而亡的,有些则是被乱刀砍死的。
而不远处逃跑的张涣等人不过才走了十几步路罢了,扭头望去心肝都快要飞出来了,此时的他们与水匪的距离已经几乎要面对面了,张涣那昏暗的眼睛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那些水匪的模样。
就当众人绝望之际,几支箭矢从侧面的树林飞出,几个乱匪惨叫一声便趴在了水面上,鲜血在漆黑的夜色下好似一道道墨水似的流动。
但那箭矢却没有任何停歇的痕迹,就在双方都不知是敌是友之际,只听树林中传来一声大笑道:“张涣老儿,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卧虎涧,大柜通天马此时就躲在一根倾倒的树根旁。
对面树林里那些来路不明的弓手已经好久没有再射出一支箭矢了,通天马想了想决定试探试探于是开口喊道:
“对面的兄弟,你们是混那边的啊,老子通天马是东湖刘麾下的,大家都是在东江里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自从那阵箭雨从侧面的树林中飞出后,水匪的阵型立刻变得大乱,所有人都开始躲避起来,而那老儿在听得对方的指示后,急匆匆的拨马逃离,到得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五刻钟了,这马队上了陆地,那他们水匪就望尘莫及了。
发现行动失败,水匪的大柜通天马就已经没再去想这件事情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够安全返回老巢,这一次出动他带出来了五十多号人手,此时已经被射杀了7人之多,那雇主给的定金不过50两纹银,扣除掉一应杂费后他就剩不到10两了,这笔买卖是亏了啊!
“大柜,对面没反应啊,他们是不是撤了啊?”
通天马看了一眼身旁的亲信马六,扒开了水草再次看向不远处的树林,随后朝着马六说道:“你过去瞅瞅。”
“别啊,大柜。对面那帮人射术精湛,一共就射了五轮,咱们就被射翻了7个人,小的这过去还不得被射成马蜂窝啊!”
“你他娘的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反了你了!你现在就俩选择,过去瞅瞅或者老子现在就把你摁溪里再换一个人过去瞅瞅。”
“别啊!别啊!我过去瞅瞅还不行吗!”
“废话真多,赶紧的!”通天马一脚踹向了马六的屁股,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那马六提溜着滑落的裤腰带,小心翼翼的扒拉着水草,慢慢的靠近对面的树林,而在他的后方,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这帮人估计就会望风而逃。
马六一路谨慎的靠近,终于来到了树林边上,抬头瞅了几眼发现这里的确有人待过的痕迹,但现在早都没有了人影,于是他大喜过望就要站直了身子回头报信,哪知道脚下一滑摔入溪流中。
他这一摔,后面的众人还以为是被射杀了,通天马一瞅呼啸一声:“点子硬,扯呼!”身后所有人就跟着他的身影一路狂奔,搞得当事人的马六都被吓得一惊一乍,顾不得滑落的裤腰带也开始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