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香凝根本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局面,被林宵毫不留情的拒绝,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似乎面前这位林捕头,与她手中情报所说的优柔寡断,遇事犹豫不决的形象相去甚远。
“林捕头,我想知道为什么?”
林宵看到她面无血色,泫然欲滴的表情,心想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虽然不知道遗族有何神通,但是听她所说的也不尽祥实。如果北境仅仅只是战败,是不会受到几百年压迫的。北境遗族中必有中原王朝所忌惮的东西,所以前朝才会猎杀他们。
“恕我直言,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你?更何况,现在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你的那位朋友,而我又深陷其中。不管怎么看,把罪责推给阿史那都是我唯一的选择吧。”
香凝叹道:“靖国公养子,江州的捕头,竟也如此草菅人命吗?”
林宵耸了耸肩,没有正面回答。然后悚然一惊,原来他是靖国公的养子,难怪这么不受林骥的待见。一个养子,别说跟国公亲子兄友弟恭了,没自相残杀就算好的。现在林骥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模样,现在也能理解了。
“香凝姑娘,我是讲究证据的。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要我救人,谈何容易。”
“是小女子唐突了。”香凝福了一礼,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林宵突然问道:“香凝姑娘,在下比较好奇。如果我没有能力救出你朋友,你准备付出多大代价尝试呢?”
香凝转身,起伏的胸脯能看得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但是她也坚定的说道:“任何代价。”她叩了一下门,随后用力将门推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视线中。
林宵摇了摇头,他自身难保,哪里能平白无故的答应这个女人。更何况,她空口白牙的,啥条件都没提呢。
望着香凝消失的方向,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愣了数秒,猛地跳了起来,口中喃喃道:“我知道凶手为什么没有在密室里了!”激动的在包厢里来回踱步,将案件的信息串联起来,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证据,差的是证据!”
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钦差行在,卧房大门已经贴好了封条。守门的捕快见是他,默契的让开了道路。林宵感慨这位已故的前身人缘还不错,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多的方便。
撕下封条走进现场,先将床底的箱子寻出。这是一个方形密码锁铝合金箱,箱体不大,林宵触摸着的手居然有些颤抖。虽然这是他在部队时最常接触的东西,但是现在却是最后的依仗了。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目前他所能依靠的,唯今只有这个箱子了。
紧接着就是侦探的工作,卧室的窗户确实都是反锁的,没有其他的出入口。现场还保持着原样,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桌上有三个杯子,但是茶水已经不见,无法检测出有没有迷药。门口有一把坏掉的铜锁,齐腰断成两截,应是被人力破坏。除了这些,屋内的装饰物、家具等都完好无损,没有搏斗的痕迹。只是地上留有未清理过的血迹,提醒他这里仍是凶案现场。
“完美无缺的现场。”林宵冷笑,经过一番勘察,心中已经笃定了自己的推理。
经过一天的奔波,已经到了月上时分,外头捕快开始叫他了。他们放任林宵独自调查,已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现在到了夜晚,不能再在此逗留了。
林宵将箱子藏在房梁上,擦去了一切痕迹。等做完这一套工序后,才兴致勃勃的走出了钦差行在。
待到大街上时,却傻眼了,他该回哪里?总不能返回去问同事,他家在哪儿吧?
好在这个事情勿需他担心,知府贴心的派了捕快抓他回大牢,免去了不识回家路的尴尬。林宵心想还得对知府大人说声谢谢啊。
回到了熟悉的大牢。看到阿史那一护正没心没肺的大口吃肉,见他来了,还朝他挥手,口齿不清的喊道:“舒弟,有肉失。”
这不会是断头饭吧,林宵一颗心拨凉拨凉的。看到他左一个鸡腿,右一块腊肉的啃着,问身边的狱卒:“这是怎么回事?”
狱卒说道:“今天下午有一位姑娘来探视他,给了兄弟们一些银子。林捕头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是有职业操守的人。收了银子,也不好再为难这傻货,就给他弄了些好吃的招待。”
对于你们的职业操守,我也有所耳闻。林宵歪了一下嘴,心想应该是香凝来打点了,改善一下他的伙食。林宵愈发对阿史那的身份好奇起来,虽说他是香凝的同族,但如果只是普通的同胞,香凝怕是不会说出“任何代价”这个词的。当一个漂亮女人说出任何代价的时候,想必已经有所觉悟。
午夜之时,不速之客造访。林宵看到黑色罩衣下藏着的婀娜身姿,正是白天见过的那位香凝。
林宵踢了踢阿史那:“喂,你朋友来找你了。”
阿史那迷迷糊糊的瞅了一眼香凝:“不认识。”继续打鼾。
香凝隔着一层铁门说道:“林捕头,我是来找你的。”
林宵凑近了几分,二人隔着铁栏,几乎就是面对面。林宵发现香凝虽一直都是柔弱的姿态,但是眼神异常的坚忍,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感觉。“我白天已经跟你说过了吧,而且我自身难保,谈何救他?”
香凝道:“白天是小女子唐突了,你我素不相识,便提出这等过分要求。”
林宵心想你也知道过分,空手套白狼也不是你这等做法。香凝见他不接话,继续说道:“林捕头,我相信你我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你不必拒我以千里。”
林宵回头望了一眼酣睡的阿史那,没心没肺睡得香。“姑娘,我现在确实身陷囹圄,两天之后就会和你朋友一道上路。但是我若要自保,大可以将所有罪责推给他。即便是发配苦寒之地,也好过送命强,你说对吧?”
香凝摇头道:“林捕头不必将我视作敌人,我却是知道的,三日之后如果你破不了案,免不了那一刀。”
被她揭穿了老底,林宵饶是老脸也不由得红了一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平时结交了一些达官贵人,出入府台衙门倒也容易。”
林宵想到了一个职业,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香凝也颇有默契的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如此,这香凝应该是所谓的名媛吧。两人小小的交锋了一下,随后就开诚布公的互换情报。林宵说他已经查到了些眉目,只是还不敢确认。香凝显然有些心焦,将她从知府衙门打听来的消息都分享给了他。
林宵想要知道涉案人员的信息,便询问第一个目击者,也就是所谓的昭毅将军万山岳的情况。香凝倒是一愣:“林捕头为何会对他有兴趣?万山岳是神策军四大将之一,此人极难应对。”
“神策军?”
“林捕头难道不知?神策军乃是天子亲军,历任神策统帅都是由天子指派最信任的宫中权宦担任。当今的神策大将军正是宫中的内务总管鱼承恩,他是皇上尚未即位时的大伴,是本朝最得势的人。神策军共设四镇,各有一名大将统领。万山岳即是其中一人,从官职上来说,他是正三品,在江州最高。从个人武力来说,他是下品巅峰,除非宗门里的上品高手出面,谁都奈何不了他。”
林宵呆若木鸡:“这万山岳在这江州,说是土霸王也不过分了?”
香凝点头:“万山岳在此地官职最大,手下兵多将广,千万不要招惹他。林捕头,你对他如此感兴趣,莫非他有什么问题?”
林宵盘算着厉害关系,心想靖国公对神策军将领,应该可以势均力敌吧。香凝又说道:“只是万山岳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即便他有什么嫌疑,也无济于事了。”
“他要跑!?”林宵急躁起来,对于要硬刚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但是如果就这么让他走了,那么他的人头就不属于自己了。答案显而易见:“老周!老周!”
他喊的是狱卒的名字,老周打着哈欠走了过来,“林捕头,什么事?”
“快去通禀知府大人,就说我已经掌握了重要的线索,现在就要见他!”
“捕头,这都半夜了,就不能明天吗?”
“快去!”林宵有些烦躁,哄走了狱卒,忐忑的坐在地上,心里不断复盘整个案子。
香凝没有质疑他的做法,只是有些担忧的说道:“林捕头觉得那江州知府可靠吗?”
林宵想起赵鸿掷地有声的正义之词,凭空多出了几分信心:“应该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