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伯诚赶到大内皇宫的时候,只看见了跪地嚎哭的太子与妃嫔。
景元帝二十五年,景元帝驾崩。
景元帝的驾崩似乎冲淡了很多事,比如东北冥国的覆灭。
还有冥王世子多比勒。
景仁帝元年,墨家钜子被召宫中,奉旨修建皇陵。
景元帝作为开国皇帝,皇陵作为后世景国皇帝的起始,自然不可怠慢,由太一门掌门亲自风水堪舆,司天监亲自设计风水阵,墨家钜子亲自开挖金井与铸造镇墓兽。
金井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修造完毕,如今只剩陵墓壁画与机关,墓室门口的镇墓兽还需墨家钜子设计和动工。
多比勒也有了他在景国的名字:胡雪夜。
这个名字是钜子起的,据说,他是在一个雪夜里发现他的。
不过作为婴儿的他还不能记事。
人太小了,所以万事皆休。
每日都是昏昏沉沉的又睡又吃。
与钜子一起的,还有数十万的工匠,在皇陵周围形成一片居住区。
钜子已经为他选择了乳母,钜子尊敬地称为李王氏,丈夫是铁匠,儿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于是这位妇人将胡雪夜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照顾的很是尽心尽力。
在懵懵懂懂中,胡雪夜就这样开始了他在尘世的生活。
不过此时的景国都城内,皇帝的登基大典正在开始。
百官朝拜,礼乐奏响,万国来朝。
此时,一位稳婆被秘密接进了宫中。
王婆是一位稳婆。
也是一位女医官。
她一辈子不知道接生过多少婴儿,在流民中,在市井中,在宫墙中。
不过她一生见过最诡异的,是一个鬼婴。
说是鬼婴也不正确,因为这个孩子她还活着。
活着,带着诅咒一样活着。
因为她在接生时目睹的一切,让她见识了意志力的神奇。
也见识了人性的无情。
对于一个婴儿的降生,在王婆这个稳婆眼中,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
但王婆却从不觉得它如何美丽。
一个生命的出生过程太残忍,太血腥,毫无美丽可言。
就像将一个人劈为两半,鲜血和痛苦,是主旋律。
这是一个生命诞生的故事,也是一个生命逝去的故事。
也是一个诉说人心冷漠的故事。
王婆九岁时便跟随父亲行医,她见过无数恐怖的故事。
王婆第一次入宫时,年仅十八岁她看见水井里被泡的发涨的尸体被捞出来的时候,并不像和她同龄的宫女一样又昏倒又呕吐;对她来说,早在她童年跟随父亲行医的时候看见那些尸体,早就吐过了。
不过,对于接生的时候,王婆最好奇看见的,就是那个叫父亲的男人的样子。
看到孩子出生,有的穷苦的父亲甚至颇觉罪孽深重,虽说对于家中多一张嘴的罪过并非都要揽在父亲身上,而那些高门贵族的女人却很会利用这种罪恶感,而且手段近乎残忍。
不过,刚被接生出来的孩子,第一眼看见的,几乎都是父亲。
王婆在无数家庭中见过无数父亲第一眼看见孩子的样子,有的乐不可支,有的苦大仇深,有的又弃之如敝履。
不过至少都没有产生恐惧的父亲,毕竟,那是自己的孩子。
是男是女,都是自己血脉的传承。
唯独一次,她见到了一个父亲的恐惧。
对于即将登基的太子,王婆见过一次,那时候王婆去给他的母亲,也就是张皇后接生的时候,看见了那时期待弟弟降生的小皇太子。
如今,太子即将继位,他都要迎接新的子嗣了。
王婆心里不由得惆怅。
不过,等到她被领进了内库的一座偏房,看见了眼前的这位姑娘,她才知道自己的要照顾人,是一位宫女。
这也就是十九,二十岁年纪的一个女孩,一头乌发,身形苗条而又高挑,长得很是清秀,如果说略施粉黛,完全不比王婆见过的那些贵妃娘娘们差,但她却有着那些女人们都没有的东西。
干净。
她虽然没有权势,没有背景,甚至于没有过人的容貌,却有着一样女人最为强大的武器
善良。
如果仅仅只是善良,王婆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可怜的傻姑娘。
可她还有着更为可怕的武器。
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