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以前很不喜欢动脑子,他更喜欢直来直去一点,类似于把刀尖抵在别人脖子上问愿不愿意说实话那种。
长时间的以一个普通的锦衣卫生活,他也时常会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憋屈。
以前江湖上总有人羡慕他潇潇洒洒,直来直去,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些人在阴曹地府,现在想的应该是陈景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家伙又不愿意动脑子,这辈子的仇估计是没法报了。
走出长公主府后,外面的街上倒是很冷清,毕竟这里是王侯的聚居地,不仅有长公主,还有什么劳什子的王爷、皇子府。
京城里虽说也有许多百姓,但从京城外城一路步行到内城,在踏入内城的刹那,你会在这里发现一条极其明显的分割线,横亘在当朝权贵和庶民之间。
陈景在京城里已经住了一年多,诸如此类的想法早已想了多少遍,他现在只想着赶紧去家附近的那间酒楼里吃点饭菜,然后再回家继续修炼。
刚走到内城的城门处,陈景看见门口的士卒正在对着一个年轻男子拳打脚踢,后者衣衫简陋,不像是能进内城的人物。
陈景看了一会,见那几个士卒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留手的意味,明晃晃地要把那人打死,便走向那些士卒。
“你......阁下,有事么?”不远处,一个校官瞥见陈景身上穿着锦衣卫的制服,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恭谨问道。
陈景扔出一块银子,对校官拱拱手:“弟兄们辛苦,这点钱,给弟兄们买点宵夜吃吧。”
“这...多谢。”校官惊疑不定地看着陈景,后者指了指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年轻男子:“这个人,我想带走。”
“可,这个贱民冒犯了定王爷的儿子,那位爷临走前吩咐小人,要打死这人解气。”
陈景又掏出一块银子递到校官面前,淡淡道:“这人已经被你们打死,尸体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喂狗了,不是吗?”
“啊...对对对,大人说的是,说的是。”校官又瞥了眼悬在陈景腰间的锦衣卫令牌,对旁边那些士卒喊了一声:“那人已经死了,把他搬到一边去。”
片刻后,陈景扛起那个年轻男子,走了两条街道,才碰见一辆揽客的马车,把人放到里面后,自己也坐上去,说了地方,车夫吆喝一声,随即晃晃悠悠地启程了。
年轻男子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看见陈景,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狗日的小定王,事前说好了一首诗一百两银子,临了不仅不给钱,还让那群王八蛋打了老子一顿。”
陈景淡淡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什么出身都没有,不要贸然接近这些王公贵族,今天要不是我正好路过,你就死定了。”
“呵,要是死了能回到原来那个世界的话,老子还真巴不得早点死......”年轻男子低声嘟囔着,陈景没听见他的话,只当做是在发牢骚。
“我之前说,能帮你在这京城找个糊口的行当,你也正好去学点本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好歹也是大学生,虽然只读到大一就到了这个狗屁的世界,但我......”
又开始了......陈景无语的想着。
这个年轻男子名叫张敖,一直都是陈景隔壁的邻居,以前在某座酒楼当记账,几个月前,却突然发了疯,说自己是什么穿...来的,嚷嚷着要回家。
邻居们好心照顾了他一阵子,这人才恢复了正常,但也把记账的本事全然忘了,整天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这些诗词肯定能冠绝天下。
下车的时候,陈景想了想,带着张敖一起走进了酒楼。
“菜还是老样子,不喝酒,上茶就行了。”他吩咐凑过来的店小二两句,又说道:“再裹上几个馒头,临走时要带着。”
茶水汩汩倒进杯中,陈景喝了口,对张敖道:“今晚我要去芳菲楼,你替我看着点家门吧。”
“芳菲楼?那地方花钱可不便宜啊。”张敖吃了一惊,随即猛然抱住陈景的手,泪眼汪汪道:“陈兄,咱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我还没求过你什么吧?”
陈景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张敖干笑了两声,道:
“今晚能不能带小弟我去开开眼界?”
入夜,风声渐起,京城各处却是华灯初上,护城河从城中穿过,河上画舫挂着的灯笼,也映得河水流光溢彩,漂亮女子们的笑声从画舫一直传到岸上,吸引客人们驻足观望。
比起手段,芳菲楼揽客的手段却又是其中翘楚,无须让自家女子站在外面卖笑迎客,门前自然有大把的冤大头赶着进来送银子。
陈景走在人群中,身后紧紧跟着张敖,他身材瘦弱,生怕被挤走,索性和陈景勾肩搭背地走着,也不在乎陈景脸上露出的一抹怪异神色。
杨千户领着几个同僚,是早就到了这儿的,据说今晚芳菲楼各层楼的名额有限,他没法子再往上多带一个陈景,只能歉意的说陈景今晚的花销他负责包了。
陈景并不在乎,两伙人打了个照面,随即分开。
人群依然在涌进涌出,像不知疲倦的潮水,其中,一抹紫色的流光一闪而过,恰好被陈景看见。
那是一个头上戴着紫色簪子的清丽女子,她周围有不少人围着,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本来只准备带着张敖来这儿吃顿饭就走的陈景,此时却用力拉起张敖,两个人奋尽全力向人群中挤去,张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挤得脸色发红,说不出话来。
陈景在长公主府捡到了一个染血的紫色簪子,他现在迫切想找到簪子的主人,从而映证他心里的一个猜想。
两人终于进入了芳菲楼的第一层,陈景左顾右盼,忽然瞥见一个头上戴着紫簪的女子,立刻快步走过去,扯着女子的胳膊,等她脸转过来时,陈景反而一愣。
不是他刚才见到的那个。
“这位客人,您是想参加今夜的盛元诗会么?这边请。”那女子是芳菲楼的侍女,猝然被人拉住也不惊慌,只以为陈景是个心急的客人,便抿嘴笑道:“您不用心急,只要今晚夺得头筹,这楼里的姐妹,您都可以随便选呢。”
她犹豫了一下,嫣然一笑:“当然,您要是能给足银子的话,奴家也不介意和您,共度春宵呢......”
“唔...”旁边的张敖忽然发出奇怪的响声,脸色越发红润。
“我不是......”陈景愣了一下,刚想辨明,张敖就用一种陈景从未见过的热情凑到侍女面前,笑道:“没错,我们就是要去参加诗会的!”
他转过头对陈景小声道:“有我在,你今天肯定能大出风头!”
是出大丑吧......
陈景还没来得及制止,张敖就把两人名字说了出去,随即有专门的人记到册子上,邀请两人来到一个大房间内。
这时,陈景才发现,这儿往来的侍女,头上都戴着那种紫色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