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的乞丐，官府不可能不知道。

　　“官府？官府哪会管我们的死活啊！”

　　“朝廷每年都会发放一些救济粮，可根本到不了我们手里，我们去衙门闹，还会被打出来……”

　　“往年还好，有些人家有富裕的粮食，会施舍一些给我们，但今年欠收，很多人家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哪有多余的粮食周济我们……”

　　“烂命一条……”

　　……

　　别看这些小乞丐年纪都不大，经历却非常丰富，这些人脸上全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

　　朱一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你们如果想谢我的话，就帮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会付给你们工钱，以后如果我有需要，也会找你们的。”

　　小乞丐立即道：“我们不要什么工钱，只要能帮到恩公就好。”

　　“我请你们做事，当然要付工钱，如果你们不接受，我去找别人。”朱一说道。

　　小乞丐有点挣扎，最后还是妥协，“好，恩公想要我们做什么？”

　　朱一转过身，“你们去帮我散布一个消息，三天之内，要全凉州卫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交代完毕，朱一也没多说，小乞丐就带着那一众乞丐离开了。

　　这个时代没媒体，消息的传播途径其实非常单一，乞丐不起眼，但数量众多，最容易散播消息。

　　赵琨不知道朱一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对朱一越来越是敬服，有些事，他可能不懂，但他不会多嘴去问，只需要按照朱一的交代去做就是了。

　　“我们也回吧。”朱一走了两步，“对了，之前叫你找的院子，找得如何了，事情定下来，我们就不能再住在北大营了。”

　　“已经找好了，房契也拿到手了，我们……真的要离开大营？”

　　朱一上了马车，“嗯，愿意跟着的就跟着，不愿意的，可以继续留在大营，我会请周大人妥善安置，重新编入新队伍。”

　　“朱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兄弟们都愿意跟随你，只是在大营待了一段时间，又上过战场，大家心里都有点不舍得。”

　　不舍得的，何止是赵琨和其他兄弟，朱一也不舍得，但留在北大营，他的身份会暴露不说，很多事他都不能做，为了保证北大营，乃至整个西安府的将士们不再受到任何掣肘，他必须去做一些事，来改变目前的格局。

　　想要改变，就要有钱，他必须尽快赚取大量的钱财。

　　军中缺少军饷，周彻能给他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之前卖粮的那一笔钱。

　　赵琨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等马车走远，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出，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往红袖招去了。

　　……

　　红袖招。

　　屋内燃着好闻的浅浅熏香，海棠听完手下人的汇报，脸色变幻了几个来回，她不确定的问：“你确定没看错，都是附近游荡的小乞丐？”

　　“回三娘子的话，我绝没看错。”

　　朱一给了那些小乞丐散碎银子，这些小乞丐来道谢，朱一还让他们去散播消息，这几件事，听上去是一件比一件诡异，可朱一却都做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海棠沉思许久，也想不出来，越发对朱一好奇起来。

　　“过几日，就是中秋诗会，你派人替我送一份帖子给朱一，就说中秋佳节，我邀请朱公子游湖作诗，届时西安府所有才子都会参加。”海棠说着，脑中无端想起那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红唇勾了勾。

　　凉州卫地处蛮荒，只有一条内流湖泊作为饮用水源，因此官府禁止船只下水，但每年也有几次例外，中秋佳节的游湖，就是其中之一，但不是所有船只都能获得许可下水，必须得到官府颁发的文书，方可下水。

　　说白了，能下水的船只，大多都是有后台的，红袖招是凉州卫第一青楼，背靠各大势力，每年都能获得下水资格。

　　“中秋诗会的帖子，多少人花重金都难求，三娘子要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

　　“你不必多问，只管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即可，另外派人也把这消息散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她出身平凡，能在红袖招这种地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全都是自己，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拿捏人心，隔岸观火这些小把戏，她早已经融会贯通，她不甘心只做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朱一还不知道，凉州卫城中，无数人都在暗中窥视着他，或明或暗，或拉拢，或敌对，但无论是哪一种，朱一这个名字，确实已经在凉州卫城中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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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卫，柳府。

　　柳绪是被护院抬回去的，大夫来看过，柳绪全身上下几乎缠满了绷带，僵直的躺在床上，又哭又嚎，嚷着要杀了朱一。

　　柳湘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又听说是在莺歌房中打的人，当即震怒，凉州卫就这么大，莺歌是谁的人，柳湘心知肚明，他破口大骂，柳绪这逆子坏了他好事，这明摆着是把朱一往沈家推！

　　沈家这几年，在年轻的沈轻舟手里，不断的发展壮大，已经开始威胁到了柳家的地位，这二人如果合作……

　　柳湘后脊骨一阵发寒。

　　偏偏柳夫人是个护短的，一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指着柳湘就是一顿大骂，柳湘一向惧内，但事关重大，他冷着脸，呵斥道：“你就宠着他吧，这逆子迟早会被你宠成祸害！他怎么不去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儿子是我生的，他纵有天大的错，都没有错，再说了，在这凉州卫，谁敢动我柳家的嫡长子，就是跟我柳家作对，我不管，谁打的我儿子，你就得给我打回去！”柳夫人强势地道。

　　柳绪在床上，嚎得更来劲了。

　　柳湘一个头两个大，又气又怕，数落了几句妇人之见，叮嘱柳夫人不准惹事，自己一甩衣袖就走了。

　　柳夫人见柳湘不肯为儿子出头，脸色都黑了，大手一挥，对亲信下令，“你们去给我把那个叫朱什么的……”

　　“朱一！阿娘，你看看爹！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他还不帮我报仇！”柳绪大声道。

　　柳夫人连忙安抚，道：“他不管，阿娘管！阿娘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绪儿乖，别乱动，好好养伤……”

　　柳夫人安抚一阵，这才跟亲信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