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浇在张卜生脸上。
张卜生被刺骨的冷水惊醒,眯着眼观察周围的环境,四周漆黑,不时有淡淡的火光,忽闪忽现。
张卜生被绑在一根木柱上,动弹不得。
眼前一个肥胖的身影,圆头大脑,火光在那人脸上闪烁,张卜生仔细看去,此人左脸颊上有一颗大黑痣,鼻头极大,圆盘脸上反射着油光,一双眼充满愤怒之意的盯着张卜生。
“小子,你打伤我儿子,你说说,我该怎么索求补偿”那地主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戒,奸猾油腻地说道。
张卜生先是与三名壮汉激战一番,此时被绑在木柱上,感到胸口传来阵阵绞心的痛,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是被用刑了。
张卜生眼里满是怒火,朝着面前的地主吐了口口水,大吼道:“我打伤那群小兔崽子怎么了??!!就是我打的!!你有本事把我怎么样吗??!!!”
地主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轻蔑地冷笑了笑,“怎么样?嘿嘿…我先对你施刑,尽兴后抛尸荒野,如何?”
张卜生低头垂眉,嘴角上扬,勾出一道惨白的笑,“那你可得好好处理,若是让我活下来了,我屠你满门”
那地主稍稍一惊,似是没料到这乞丐竟会口出如此狂言,勃然大怒,提起手中的长鞭,一鞭鞭朝着张卜生打去!!!
“啪!啪!——啪!”
道道令人心惊胆战的响声,回荡在漆黑地下室里。
张卜生胸前皮开肉绽,若不是靠着体内两道周天运转以抵挡,早就昏死过去。
那地主见这人竟仍能撑住,将鞭子交给了身旁的一位壮汉。
那壮汉接过鞭子,冷冷一笑,以真力汇入鞭内,甩起长鞭,掠动空气,呼呼作响。
“啪!!!————”
张卜生体内的真气屏障瞬间被打破,似乎是疼的失去了知觉,慢慢的,他感觉火光越来越朦胧,参杂着自己四溅的污血,就像是黑红的飞蛾,扑向代表着覆灭的火焰。
……
“刷刷刷刷刷刷刷…”
凄凉的秋雨,悄悄地冲刷着平静的景都路面。
几片泛黄的秋叶,落在积水面上,无声无息。
两名壮汉抬着张卜生,正朝着郊外疾行。
一把透着寒光的唐刀,划过水面。
一道身影腾空而起,其中一名壮汉察觉到背后异动,急速转身,暴喝一声,抬起粗壮的手掌,醇厚的真气源源不断输入手掌之中,打算以空手接白刃。
你特娘以为还是张卜生的木剑呢。
那黑衣人直握唐刀,从空中朝那名壮汉劈去,刀光凄寒。
“刷!”一声,那名壮汉的右臂脱离身体,被劈飞了出去。
“啊!啊!啊!……”那壮汉抱臂痛哭,刀光微闪,一刀封喉。
另外两位壮汉见状,将张卜生扔至一旁,眼中精芒爆现!朝着黑衣人大步踏去。
唐刀刀尖流下几滴暗红色血滴,荡漾在水面上,缓缓散开。
黑衣人倒转刀身,刀法奇幻至极,刀身发出阵阵龙吟,足有破空之势。
那两位壮汉从左右夹击黑衣人,黑帽下冷冷勾起了嘴角,反握刀把,身形忽一闪,左旁的壮汉瞳孔一缩,还未看清黑衣人的出刀,头颅便飞了出去。
另外一名壮汉大惊,调转脚步,想要逃跑,黑衣人死盯着他,一个箭步,一刀直刺,“噗!”一片污血洒在月光下。
黑衣人抽出唐刀,收刀入鞘,那壮汉“啪!”一声倒在了雨水与血水之中。
黑衣人摘下黑帽,一张光洁白泽的脸庞显现在月光下,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无波的看着一旁的张卜生。
此人乃是天下第一大刺客组织,抚卫司副司,承影。
作为天下武道修者公认的天才,二十岁的年纪,就已踏入八品的境界,他的龙吟唐刀下,亡魂不下千数。
……
张卜生感到股股暖流流入体内,极为舒服。
“咳咳咳咳……”张卜生咳嗽出些许污血,身子稍动一下,浑身疼痛万分。
沈宁收回为张卜生输送真气的手掌,修长的睫眉微动,淡蓝色的眼瞳略带担忧之色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张卜生。
一旁的侍从替张卜生擦了擦嘴角的污血,沈宁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出去,待到侍从们将门关上后,淡淡开口:“小子,是这位救了你一命”
沈宁指向身后站的挺直的承影,承影身材极为匀称,身着黑色夜行衣,手一直搭在龙吟刀柄上。
承影微微躯身。
张卜生困难地撑开眼皮,看了看身袭紫袍的沈宁,看了看他身后的承影,稍稍点了点后,微弱的开口道:“多谢…救命之恩”
张卜生每开口说一个字,都要调动肌肉,激起连锁反应,身上数百道伤口作痛,吃痛的皱了皱眉。
沈宁摆了摆手,“谢字谈不上,张剑与我是战友,刘长风是我师兄,他们的至亲遇难,我若不救,那便是不道义了”
一边的承影知道,下面的谈话不是他能所听的,自觉的退出了房内。
安神香弥漫在房间内,张卜生感到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些许。
沈宁缓缓端起了汤药,搅动汤勺,舀出一小勺,送入张卜生嘴中。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汤药。
“张剑是个蠢夫”沈宁笑了笑,但眼里泪光微闪,似乎是在怀念什么。
张剑是张卜生肉体上的父亲,但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甚至都不知道张剑的模样,自然生不出些许感情。
张卜生看着面前这位阴厉的中年男子,生的极为好看,如瀑布似的乌发散落,剑眉凤目,淡蓝色瞳孔中透着淡灰,似乎是有说不尽的凄惨故事。
“我…父亲…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沈宁淡淡笑了笑,“一个不把自己性命当作性命的人”
“五年前,康永之乱,他为保护当今皇帝,以一人一剑,力战六名七品北胡刺客”沈宁长眉微垂,道:“在斩杀四位刺客后,精疲力竭,终是双拳难敌四手”
这段传奇过往张卜生已经听过了数十遍,街边的说书先生,家家巷巷里的私语,甚至连讨饭的乞丐也常常赞扬。
“北胡刺客把我跟长风拖住,就是为了去刺杀皇上,幸好有张剑,否则啊,南景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那,长风叔呢,他一直都这么冷冰冰的吗”
沈梦冷哼了一声,微启薄唇,“长风?他一直是这个模子,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一幅幅冷冰冰的样子”
“也不怕你笑话,我母亲曾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青楼艺女,技艺姿色举国无双,可惜被当地豪强强占”沈宁眼中透出阵阵怒色。
“之后她便怀了我,将豪强告上官府,奈何跟官府勾结,反倒是她被诬陷判刑”沈宁攥紧双拳,冷笑着说到。
“她终是心善的,在牢里将我生了下来,我出生在黑暗中,我生长在黑暗中,我就是黑暗之子。”
沈宁眼中厉色剧显,“她教导我不要一心寻仇,要好好活下去。”他“呵呵”冷笑了两声,抬头看着漆黑的屋顶,似乎想通过屋顶,看见远在天外的母亲。
“我也好好活下去啊,可他们不给我这个机会啊,后来一位老者救了我,成了他的徒弟,他教我怎么做人,教我武功,阕唯独没教我怎么报仇”
“我为了报仇,一心钻在武学中,在二十岁时就登入八品上的境界”
“我以为我的天赋已经够逆天了,怎料我还有位变态师兄,刘长风,二十五岁就已经得到师父的全部真传,到了九品上的境界”
“我与他切磋无数次,每每都是以我惨败告终”
“我已经这已经够气我的了,谁想到,他由一次机缘巧合,就到了罡师的境界,还成了张剑家的护卫”
沈宁摇了摇头,无奈得叹了口气,说道:“太没出息了,一位镇国之将,却成了禁军统领的护卫”
“而我?”沈宁挥动暗紫色长袖,冷笑道:“我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掌管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抚卫司”
“我一人执一剑,于一个无云的夜晚,将那贪官和地主家上下数百号人屠尽。”
沈宁用一种担忧的眼色看着张卜生,“你可不要学长风,明明有那么大本事,却甘愿做名护卫”
张卜生艰难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缓缓开口道:“每个人都有毕生的追求,市街小巷,烟火人间,虫蚁尚有志求”
沈宁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睛眯成了缝,“你跟张剑可真像,倔”
“那户地主我给你留着在,致于如何处置,你一句话的事”
“我必当亲手处置”张卜生微微皱眉,双眼里尽是厉色。
沈宁赞赏的点了点头,笑到:“好好,本来皇帝打算召你入宫的,现在看来,也是明年春的事了”
“皇帝召见我?”
“嗯?对啊,你是护国之将之子,封个官当当也未尝不可啊”
张卜生只在前世的电视连续剧中看见过九五之尊,要是真去见那些帝王,倒不知自己会紧张成什么样。
沈宁看着他略带担忧之色,哈哈笑了一声,“不必紧张,龙椅上那位年龄与你相仿,天天跟一帮老大臣打交道,早就烦了,许是欢喜你的”。
“这段时间,你且好好待在这里养伤,伤好后再将你送回去”
张卜生听后点了点头,以他此时的身体,讲句话都费劲,别说待在那间小草屋了活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