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开万卷刻坊,到烟火弄,再一路走街串巷地逛街买东西,小云诞还真饿了。
他摸了自己的小肚皮,呵呵笑道:“文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呢?”
谢佐文下意识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哈哈道:“因为我也饿了!”
“我也饿了呢!”小月也被他们两个勾起了食物。
牛二一听小月也说饿了,马上说道:“太好了,小月,去我们黄鹤楼吧!我让后厨的师傅给你做好吃的菜!”
“兄长,我们就去黄鹤楼吧?”小月征询谢佐文的意见。
“好,我们走!”
谢佐文不忘招呼独轮车夫一起去吃饭,车夫憨厚一笑,谢绝了。
他拉上王云诞和小月的手大步朝街对面的酒楼走去。
牛二老老实实地跟在三人后面,快到酒楼门口时,他才越过三人,把他们迎进酒楼。
谢佐文一只脚刚跨进酒楼,忽而停住脚步,倒走数步,退到酒楼门口外侧,抬头看向酒楼的牌匾:“恍——喝——楼,恍喝楼?不是黄鹤楼啊?”
“什么不是恍喝楼?”牛二没听明白谢佐文在说些什么。
谢佐文摇摇头,嘴里嘟囔着“恍喝楼”重新跨进了恍喝楼。
三人进了酒楼,小月挑了一处颇为雅致的临河座位,还未坐定,一个满面油光的秃顶胖子就教训起了牛二:
“牛二,你就不能长点记性吗?你那两个眼珠子是用来出气的吗?你倒是看清楚了人,再往店里招揽啊!他谢大公子,付得起酒钱吗?”
牛二被胖子的一通训斥说得面红耳赤,想要争辩,又没敢开口,只把头低下来,恨不能从自己的领口钻进去。
谢佐文扭过头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的秃顶胖子,整个人圆嘟嘟的,胖得憨态可掬,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没想到那张嘴巴像含了砒霜,张口就毒气熏人。
“他谢大公子,付得起酒钱吗?”
此地五人,除了他谢佐文够得上谢大公子的称号,还有谁担得起上面那句鄙夷的话语?
谢佐文当然明白秃顶胖子为何会说这句话,毕竟他谢大公子是有拖欠酒钱前科的人。
可这样的言语,在这样的情形下,以这样的语气讲出来,未免太伤人了。
小月以为兄长要发作,赶忙拉起兄长的手臂,往门口走去。
“哎,小月,我们还没点菜,怎么就要走?”谢佐文知道小月怕他控制不住情绪,惹出不好来,才要把他拉出去的。
“兄长,我们换一处酒楼吧!”小月说着话,发现完全拉不动谢佐文。
谢佐文拍了拍小月拉住他的手,同时递了个眼色给她,示意她放心好了:“咦,我觉得这里就很好,云诞你说是吧!”
“嗯,是很好,文哥。”
“牛二,这个胖子是谁啊?”谢佐文使劲拍了一下牛二的肩膀。
牛二被他一拍,回过神来,回答说:“这个胖子是……这是酒楼袁掌柜!”
“怎么说话呢?”袁掌柜听牛二这般说话,举起右手来,狠狠抽了一下牛二的头皮,然后把胖脸转向谢佐文,“谢大公子,两个月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牛二被一抽,更不敢言语了。
“老板打员工!”谢佐文一看,这还了得,“报官!”
袁掌柜一听,都笑出声来了:“谢佐文,我叫你谢大公子,你还真拿自己当谢大公子啦?你出去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报官?知道衙门朝哪儿开吗?那天你喝醉酒掉进前面的河里头,怎么就没把你淹死呢……”
“袁叔,我们有银子!”小月担心袁掌柜的话彻底激怒兄长,连忙开口说话。
小月一说话,袁掌柜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小月,不是叔有心要骂他。”
“自从你家……那个以后,你瞧瞧他,一天到晚吊儿郎当,也不读书也不谋个差事,就知道到处赊账喝酒,真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这两个月没见人影,附近几家酒楼的账房都上我这儿来打听,问谢大公子是不是死了?”
袁掌柜在说到“谢大公子”四个字的时候,特意转过头去,冲着谢佐文大声地说。
“袁叔,是哪几家酒楼?我这就去把欠他们的酒钱还清了!”小月急切地问。
“唉,小月还是你懂事!”袁掌柜叹了口气,摸着自己肥硕的肚子说,“总共也没多少银子,牛二已经给还清了。”
“牛二哥,谢谢你了!”小月向牛二道谢,“那支银簪典当的银子够吗?”
“哦,够了,够了!”
“什么?牛二,小月给了你一只银簪?”袁掌柜突然插话进来,“那我给你去还酒钱的银子呢?哪里去了?”
“我……我……”牛二吞吞吐吐回答不上来。
袁掌柜看牛二给不出答复,气得双眼冒火:“我什么我?你个挨千刀的,是拿银子逛窑子去了吗?”
“银子真的拿去还酒钱了,不信可以去问那几家酒楼的账房先生。”牛二委屈地说道,“小月的簪……簪子没有典当,还在我这里。”
牛二说完,从身上摸出一支银簪递还给小月。
小月接过一看,正是上次她从发髻上拔下来,替兄长还酒钱的那支银簪。
袁掌柜肉球一般的身躯缓缓向小月滚动过去,脸上的肥肉极尽所能地堆叠出令人信服的善意,轻声说:“小月你看我们牛二对你多好……?”
“袁掌柜,我们还饿着肚子呢!赶紧叫厨房炒几个菜吧!”小月抢在袁掌柜把话说完前,打断了他的话头。
“哦……呵呵,炒菜,炒菜!”袁掌柜全身的肥肉都抖动了起来,“牛二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厨房,吩咐他们手脚麻利点炒几个小月喜欢吃的菜。”
他在说到“小月喜欢吃的菜”时,使劲地朝牛二挤眉弄眼。
接着又恢复和蔼的面容,平易的语气对小月说道:“小月,你稍等片刻,菜马上就好。楼上还有几桌客人,叔去招呼一下。”
小月谢过,袁掌柜肉球般的身躯就向着楼梯滚了过去。
谢佐文甚至觉得袁掌柜能够顺利上楼,一定是借助了某种超自然力量。
片刻过后,后厨传来一阵叮叮当当铲勺与铁锅碰撞的声响。
在叮当声中,菜肴接连被牛二端上桌来。
“牛二,怎么光上菜不上酒啊?”谢佐文不好喝酒,可单吃菜也乏味,嘴里吐出一只虾壳后,向正在端菜上来的牛二问道。
牛二一边腾挪桌上的盘子,一边把手里的菜盘往桌上摆:“掌柜说了,不能再卖酒给你,不然要拍碎我的脑袋。”
谢佐文进酒楼后就一直忍着脾性没有发作,作为他来说,既是头一回也是难得一次和小月、云诞出来逛街大采购,也不想与人发生口角,闹得不愉快。
可是秃头胖子的嘴巴实在太毒,讲的话着实难听,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从皮到肉,再到骨子里,都透着对他谢大公子的鄙夷、不屑和侮辱。
这些他都忍了,他知道那些难听的话是在说“死鬼谢佐文”,不是他这个大活人谢佐文!
现在又不让牛二卖酒给他,没银子不卖也就罢了,有银子也不卖,这就没道理了!
谢佐文的怒气眼见着就要冲破天灵盖了,一拍桌子,跳起来,提高嗓门大声说道:“牛二,把秃头胖子叫来!”
“牛二哥,你忙你的去,不要听我兄长瞎说,他喝多……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以往遇到兄长失礼,小月总是习惯性地用“他喝多了”为理由,刚才又顺口说了出来,发现不妥,今天是因为没喝酒才失礼的,于是马上收住,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