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谨言立刻调整姿势，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自己那严厉师傅。
“是。”谢谨言缓缓回答，尽管身体已经疲弊到了极致，全身上下无一不叫嚣着痛楚，但是他却不敢有一丝懈怠，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日头缓缓升起，刺目的阳光晒在谢谨言身上，深秋的阳光虽然不晒却又十分的磨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淌，流进了眼睛里，酸涩难忍，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谢谨言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即使浑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颤抖，他爷不敢放松下来，身后那清冷的压迫感一直都在，仿佛在自己火热的身上放了一快千年寒冰，清冷又忍不住发抖。仿佛是深入骨髓的痛处一般磨人却又不能在表面看到一丝一毫的伤痕。
谢谨言紧抿着下唇，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不敢放手，还记得第一天时师傅那清冷的话语。
他负手而立，玄袍上不沾丝毫尘埃，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除了妻女没有什么事儿可以让他动容：“若是坚持不住，自己脱下裤子趴下领罚。”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重重的砸在谢谨言的心头，刻骨子里高贵优雅，他自身的骄傲不允许他做这么丢人的事。
他强迫自己思绪回笼，师傅就在近前，如果被发现走神，那后果……
简直难以想象。
“缓缓收力，放下弓箭。”
终于那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传来，谢谨言如同如释负重般，但他却不敢立刻收力，师傅的话还在耳边，他缓缓收力，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努力不把箭发出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原地收回何其不易。
谢谨言收回弓箭，他缓缓的调整呼吸，转身走到谢安面前跪下，“谨言给师傅请安。”
“嗯。”谢安轻轻点头，示意他起身，“随我来书房一趟。”
“是。”谢谨言随着谢安来到书房，一路上谢谨言不敢有太多的想法，只有那每天光顾他院子的小猫儿的声音：“谨言哥哥，你要记住啦。爹爹他就是有点凶，但是他……他对你挺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破例这么厉害还收你为徒，明明他从来不会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哪怕我求情也不会这么的顺利。”
小猫儿费劲儿的咽下一口糕点，“谨言哥哥，爹爹他对你的期望很大，要求也很高。上次被他这么狠命训练的还是皇兄他们。”
小家伙儿像模像样的摇了摇头，脸上颇具同情之情，“所以呀，谨言哥哥你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哦。你要要加油哦！”
尽管谢谨言还想多回忆些关于女孩儿的话。不知为什么，自从见到女孩儿，他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下意识的想保护她，去照顾她，哄她开心。
可是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谢安已经在书桌前坐下，谢谨言转身关上书房的门，走到书桌前站定。
“何以识人？”谢安淡淡开口。
“问之以言，以观其详。穷之以辞，以观其变。明白显问，以观其德。使之以财，以观其廉告之以难，以观其勇。醉之以酒，以观其态。”
“立敛何若，而天下归之?”
谢谨言垂眸答到，“天下非ー人之天下也，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
“何以治国？”谢安微微点头，突然反问道。
“禄等以权，死等以权，官等以权。”
“何以为君？”
“金银珠玉不饰，锦绣文绮不衣，奇怪珍异不视，玩好之器不宝，淫佚之乐不听，宫垣屋室不垩，甍、桷、椽、楹不斫，茅茨偏庭不剪。鹿裘御寒，布衣掩形，粝粮之饭，藜藿之羹。经典文库，开卷有益，不以役作之故，害民耕绩之时。削心约志，从事乎无为。吏忠正奉法者尊其位，廉洁爱人者厚其禄。民有孝慈者爱敬之，尽力农桑者慰勉之。旌別淑德，表其门闾。平心正节，以法度禁邪伪。所憎者，有功必賞;所爱者，有罪必罚。存养天下鳏寡狐独，振赡祸亡之家。其自奉也甚薄，其赋役也甚寡。”谢谨言垂眸，缓缓答到。
谢安安静地听着，待他背完，淡道:“文王问太公:“原闻为国之大务，欲使主尊人安为之奈何?
谢谨言答:“爱民。”
“爱民奈何?”
“利而勿害，成而勿败，生而勿杀，与而勿夺，乐而勿苦，喜而勿怒。“
“还不错。”谢安微微后仰，空气中因为快速对答的压迫感骤然减轻。
谢谨言微不可查的舒了一口气，收拢于袖中的双手早已被冷汗浸湿。
“给你半天假。”不等谢谨言反应过来，谢安继续说到，“可以下山转转，酉时前回来。”
“谢师傅。”谢谨言立刻道谢。今天中秋，也是自己的生辰。往年这个时候都是父皇母后，陪他一起庆生。自从父皇母后去世，在也没有人记得这一天，也没有人陪他一起过生辰了。而今天显然是师傅早就算好了，却有硬要保持冷漠。
谢谨言心中一暖，突然想到前几天那偷腥的小猫和自己聊天的场景，“暖暖才不小呢，暖暖等明天过了二月初七的生辰，暖暖就五岁啦。”
“欸，谨言哥哥你多大啦。”
“八岁。”
“那你的生辰呢。”
“八月十五。”
“呀！是中秋节呀！那你马上就九岁了吗。”
“嘻嘻，原来谨言哥哥比我大这么多呀！”
“呀，谨言哥哥，你怎么脸红了呀。”
“谨言哥哥！”
“谨言哥哥……”
“谨言哥哥……”
谢谨言敛眸，躬身问道：“徒弟可以带暖暖出去吗？她喜欢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