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马林斯克军镇的建立,是因俄国东进运动和贱卖阿拉斯加州后,为防备美国人的入侵和渗透,而开始筹建的,从1889年到今天,堪堪迈过一个世纪的时光。这里最初便是给流亡者准备的地方,在俄国的最边缘,也是距离美国最近的地方。
当今天的太阳升起后,雅尔塔斯便要带着他的少女,离开这个建立不久的新家,踏上他们的流亡。
或许,从离开那个与母亲居住的洞穴之后,雅尔塔斯便一直在流亡罢。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甚至可以算是很有经验了,但考虑到这次要带着一个小姑娘去流亡,直到现在,雅尔塔斯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有其他办法的话,人都应该是,不太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的。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太多事与愿违,哪怕是雅尔塔斯,也没有办法去改变的。
若是执意改变,往往都只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罢。不知为什么,那个有着和他同样的紫色眼睛的天使,总是不自觉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每到犹豫不决之时,那个天使的面容总是会浮现,那种又熟悉又亲昵,又疏远又陌生的感觉,又会让他陷入过往,失神许久。
等太阳升起,就离开吧。
站在那漆黑的洞穴中的雅尔塔斯这样想到。
想到这里,雅尔塔斯又不自觉的皱皱眉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雅尔塔斯到现在都依旧很诧异。
为什么,喀秋莎会去触摸那扇门?
那扇封闭着他长久已来沉睡之地,隐藏着他真实本质的门扉。
难道是,兰塔?
不可能,雅尔塔斯直接推翻了这份怀疑,他不相信兰塔会诱引喀秋莎去接触他的本质,他不相信兰塔会这么做,也想不出她想这么做的理由。
或许,可以去问问?
雅尔塔斯的思维穿过木石的隔板,越过无人的大厅,来到喀秋莎的房间门口,想了想,穿梭而进。
天还未亮,喀秋莎睡得很沉,好像被雅尔塔斯抱上床以后就未挪动过,一旁同样裹在蓝色被子里的小猫米娅甚至还打着呼噜。
“兰塔......”雅尔塔斯虚幻的身影轻声呼唤着,像是怕吵醒睡着的女孩,哪怕她不可能听得见。
小猫米娅好像听见了什么,但也只是翻个身,把橘色间杂着白色纹路的肚子翻起来,继续打着呼噜。
“?”雅尔塔斯尴尬的站在原地,难道兰塔也睡着了吗?
虽然就雅尔塔斯所亲身经历的,那只白色大猫咪睡觉可是会睡的天昏地暗,或许只有奥米陛下的声音可以唤醒,不然基本上除非有吃的,不然肯定是得睡到自然醒的。但是...就她的侍从猫官的回忆来说,高贵的兰塔殿下从未自然醒过......
突然间有些局促不安,哪怕昨晚上这只大猫对自己说的话,让他到现在都很难过。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吧,总不能等她又从日落睡到日落又该睡觉了吧?
说服自己,雅尔塔斯的幻影便化成一道流光,涌入小猫米娅的身躯中,他要去唤醒那只沉睡的大猫。
但,很快,雅尔塔斯就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看着那只睡懒觉的小猫,眼神复杂。
在小猫米娅那懵懂的思维里,并没有一只趴着睡懒觉的大猫,只有一团新的风暴在凝聚,雅尔塔斯才恍惚间突然想起兰塔昨天晚上说的话。
“我去融入它......”
那团新的风暴便是米娅的意识,在接纳了兰塔无条件赋予它的一切后,开始觉醒的意识,从现在起,米娅应该称呼为她了。
但,这也代表着,那只白色的大猫,母亲的主人,永远消逝了,就像雅尔塔斯的母亲一样。
当初,母亲被旧神拘束的灵魂涌入初始之火时,雅尔塔斯毫无办法。底比斯的大图书馆在一片火海中倾覆时,雅尔塔斯挽留了兰塔的灵魂,可她却在与雅尔塔斯相隔不远的房间里,融入米娅的意识中。而这一切,都在雅尔塔斯的恍惚中发生,再一次的,他没能挽留住对雅尔塔斯来说无比重要的......猫。
还是在她失望的叹息中。
雅尔塔斯又想到兰塔离开时的叹息,他很少见到兰塔难过的样子,一次是在和母亲居住的洞穴里,确认母亲的陨落后,这只大猫的眼神里那化不开的悲伤。第二次便是在他模拟那个洞穴而建造的房间里,那种失望的神情......
哪怕是罗马万神殿征服底比斯,彻底终结猫神的统治,奥米陛下的天空堡垒坠入沙海,兰塔的大图书馆陷入一片火海,雅尔塔斯带着朱庇特的命令来直面她时,她都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的,满不在乎。
无言的看着那只熟睡的小猫,雅尔塔斯默默退回了自己的身躯里。
像是突然脱力一样,雅尔塔斯突然扑倒在地上,他艰难的拔出手杖,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又无力的摔倒在地。
终于,他不在挣扎。
“嗞嗞嗞”的响声从地板上传来,是他不被世界所容许,不应存在的泪水,腐蚀着物质而发出的声响。
他绝望地趴在地上,那颗残破的心胀没有由来的疼痛难忍,破败的躯体中,那残损的金色纹路迸发着异样的光,身体开始向不可名状转换,紫色的眼睛里除了清泪还有暴戾的血丝在跳动,理智好像正在逐渐散去。
“不!不!不!”雅尔塔斯挣扎着,维持着眼睛里的最后一丝清明。
“不...不能在这样...至少...不能...在这里。”绝望和疯狂在心里横冲直撞,疯狂的血液在血管里显现,狂乱的涌动。这具躯体好像每个器官都要活过来一样,无数混乱的意识在蠕动,银色的长发已经结成乳白色的菌丝,拼织在一起,像是活化过来一样,蠕动着,喷吐着更多的菌丝,仿佛渴望着将本体吞噬。
一双双眼睛刺破他的礼服,在他的躯体上睁开了,疯狂又充满恶意,像是地狱的螺旋之梯一样,那瞳孔里又带着眼睛的瞳孔四处扫视着。
活化的器官最为渴望的边是熟睡着的喀秋莎,那是雅尔塔斯最为期望的美好,哪怕是已经疯狂的躯体,也依旧渴望着,但怎样扭曲恐怖的渴望,便让雅尔塔斯不敢去想。
异变已经无法遏止,只有火和痛苦能暂时压抑这一切,雅尔塔斯挣扎着以他已经崩溃的神性,抹杀一切房间里被他遗落的活性,一切挣扎着远离他的血肉和器官都被彻底抹除。随后撞破木石的墙壁,展开腐败畸形的双翼,在他作为人类的意识尚未彻底消散之时,远离这里,越远越好,远离喀秋莎,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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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北极基地的卫星监控室又爆发了异变,但好在异变被迅速镇压下去,来至焚烧机关和北极基地的命令同时传达到了阿纳德尔。
尤里接过命令,想都没想,直接要求当地军事基地战机起飞,去拦截攻击那天空中飞行的不可名状之物。
两架米格—25战机首先起飞,他们被允许携带了两枚特种对空导弹,驾驶员还被强行要求戴上了一副特制的,看着毫无意义,又重又丑还严重影响视觉,甚至就连听到的声音都让人感觉异常奇怪的头盔。但这是来至北极基地的命令,哪怕飞行员再有多少抱怨,都得去执行。
所以,当他们根据红色信标系列卫星的指引,找到目标时,看到那不可名状之物在空中进行着毫无逻辑可言的高速飞行,四位飞行员都开始感到头昏眼花甚至出现幻觉,耳边也尽是诡异的呓语呢喃,一瞬间他们便感觉自己处在疯狂的边缘。
理智在丧失,躯体在活化,一个新的人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马上就要诞生在他们的身体里,彻底占据着已经在扭曲边缘的躯体。
不过作为有信仰的无产阶级战士,在最后的疯狂里,开启了火控按钮,一瞬间,早已设定好的自动化程序被激发,那还来不及活化产生自己思想的狰狞金属,锁定了那不可名状之物,向其倾泻人类的愤怒。
两架战机,16枚高爆燃烧导弹在空中完美击中目标后爆炸,4枚特种导弹则以一种俄式饱和火力输出,爆发着微型核聚变,云层都被烈火点燃,绽放出一道道光幕。30毫米机炮在飞机坠落之前便把两架飞机共计720发穿甲弹倾泻一空,随后像是失去一切力量一般坠向封冻的冻土,驾驶员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没有跳伞逃生,而是和飞机一起在一片火焰中燃烧。
而那不可名状之物,也无法继续飞行,在微型核聚变和高强度合金的物理惯性中被彻底击碎,分解成一片片漆黑的碎块,坠入冰冻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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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艘来至苏联北极基地的潜艇便驶入该海域,搜寻着那疑似古代神明的碎片,但一艘悬挂着白底蓝色五角星巡洋舰也赶往该海域,准备开始打捞工作。
那边是属于美军北极基地的巡洋舰,潜艇毫不犹豫的向其发射鱼雷,鱼雷击中巡洋舰,战舰沉没之前舰载机便已经起飞,寻着鱼雷发射的位置向深潜在海里的潜艇投放数量巨大的深水炸弹,潜艇被击中,翻涌起一片水花,便沉入海底。巡洋舰再也挣扎片刻后,开始沉没。
这里是北极海域,美苏之间军备竞赛和局部热战的区域,在这里,悬挂着任何国旗的船只舰队都会被无情驱逐,若是执意要强闯,哪怕是苏联北极基地的军舰也会毫不留情的击沉那悬挂着红色镰刀和锤子的船只。
一轮不被世人所知的大海战即将在这片古代神明坠落的海域秘密展开,鲜血和石油会铺满海面,一直到日落之后,炮火的轰鸣和爆炸的嘶吼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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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金制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上午9时了,那个小女孩估计该担心了。
想到这,便不自觉的又加快了脚步,视野里那看着很新但是已经有了一个大破洞的房子出现在视野里。
再快一步。
推开门,看见客厅里坐着抱着小猫,眼圈红红的小女孩,感觉心都要融化了。看着她扑进怀里,拥抱着那温热的躯体,再一次的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是的,活了。
雅尔塔斯关上门,怕这早起的风,让这个光着脚丫的小姑娘着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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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尔塔斯先生......”喀秋莎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的哭腔。
“我在,我一直都在。”雅尔塔斯温柔的抚摸着喀秋莎的头,在她逐渐张长的金色头发间抚弄着。
“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你也不告而别的离开我了...”喀秋莎低着头,坐在沙发边,倚靠着雅尔塔斯,咬着嘴唇,声音软弱的像一只流浪的小猫咪。
“不会的,喀秋莎,哪怕......哪怕我有一天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要离开。我也会好好的,郑重其事的和喀秋莎告别的。”雅尔塔斯揽着喀秋莎,没有脱下的大衣把喀秋莎也包裹在里面。
“雅尔塔斯先生...也会离开我吗?”喀秋莎的声音听着更微弱了。
“也许会,但我觉得,除了死亡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离开喀秋莎。”雅尔塔斯笑了笑,伸出胳膊把喀秋莎拥入怀抱,更加紧密的和自己贴在一起。
“那...雅尔塔斯先生今天早上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在雅尔塔斯没有看到的怀里,喀秋莎的小脸变得通红,声音也开始不那么微弱了。
“是啊,一个故人消逝了,有些难过。心情不畅,出去走走。”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那些猫形的纹饰,雅尔塔斯的脑海里又不自觉的浮现了那只白色大猫趴在她的王座上,高傲的看着自己的样子。
“雅尔塔斯先生...对不起...我...”喀秋莎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事的,喀秋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生命可以豁免死亡。只是...直到她消逝的时候,都对我很失望,这让我没有由来的开始憎恨自己,但我却又有...太多顾虑让自己固步自封。”
喀秋莎听着雅尔塔斯低沉的声音,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看着非常年轻的男人心里到底有多少尘封的过去,也不太懂他身上那些隐隐约约可以窥见的巨大负担,不理解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哀伤,但喀秋莎知道,雅尔塔斯先生真的很在乎她。
“雅尔塔斯先生...可以跟我说说吗?如果...”喀秋莎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如果不方便的话,雅尔塔斯先生...”
还未等喀秋莎说完,雅尔塔斯便开口:“没什么不方便的。她叫兰塔·奥妮佩雅,我母亲是她的奴隶,也是收留我许久,教导我许多的......喀秋莎你要记得,猫永远是人类的好朋友。”
熟悉的名字,这让喀秋莎不自觉的陷入回忆,嗯......这个名字,难道是?
“是雅尔塔斯先生给我说过的故事里,那只白色的猫神?雅尔塔斯先生说的故事难道......”猛然间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戴着猫脸面具的人影,再想起雅尔塔斯先生所说的故事里大多数都是以那个戴着猫脸面具的男人作为主角,那么说来,那个男人就是...雅尔塔斯先生?
就在喀秋莎还在云里雾里,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的时候,雅尔塔斯又说:“故事的真假,只有喀秋莎你自己来评判。”
“但兰塔·奥妮佩雅真实存在着,也确实是一只猫。”
听完雅尔塔斯的话,喀秋莎手上摸小猫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把小橘猫米娅举起来,看着这只睡眼朦胧的小猫咪,转头问雅尔塔斯:“雅尔塔斯先生,你看米娅会说话吗?我们要不要送她也去上学啊?”
看着这只已经开始孕育自我意识的小猫,雅尔塔斯笑笑说:“当然,如果喀秋莎不努力学习的话,将来说不到还要向米娅请教功课呢。”
听到这话,喀秋莎把小猫转过来对着自己,仔细看了又看,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不确定的说:“雅尔塔斯先生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有需要向米娅请教功课的一天...肯定不可能,不会的,不会有这样一天的。”
不在就此多做言语,只是摸摸喀秋莎的金色头发,温柔地说:“已经快到中午了,我给你做顿午饭,吃完我们该走了。”
“....对...我们该走了。”好像突然间,喀秋莎便又有了一些失落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只是感叹道:“我可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呢。”
“我们会回来的,在未来的某一天。”雅尔塔斯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发,脱掉大衣,起身往厨房去,头也不回的说:“喀秋莎可以先把你的行李拿到门边。”
“诶...好!可是,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呢?米娅和努努还有皮鲁斯也得带上吧?”喀秋莎有些疑惑。
“我有汽车呢。”雅尔塔斯回头看了看喀秋莎,笑着说,眼神里都带着笑意。“放心,实在不行还可以让皮鲁斯和努努拉着我们走。”
两只上蹿下跳还不知道即将开始一场流亡的狗,依旧快乐的蹦跶着。
一顿简单的午餐,饭后雅尔塔斯用毛巾把洗好的碗搽干,放进橱柜里,把锅和勺子也都洗好摆放好,把剩下的食物处理掉,新鲜的食材挑挑拣拣放到货车上,这场漫长的旅程里可能需要在野外渡过很多个夜晚。关上厨房的窗户,最后又深深的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走到客厅里,喀秋莎当时带来的小箱子已经不够装这次的行李了,不过好在,当时在尤利廷采购时,备货很整齐,两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子,便是喀秋莎的全部行李,这让这个朴素惯了的小姑娘都有些不敢置信。
而雅尔塔斯,只带上了那套和喀秋莎一起购置的衣物,就装在喀秋莎那个小小的旧皮箱子里,轻轻一提,便是全部了。
虽然已经到了初夏,但楚科奇的气温总是变幻莫测的,喀秋莎换上了那套她最喜欢的白色长裙,戴着遮阳帽,没穿皮草大衣,却也显得素雅又高贵。
只不过,雅尔塔斯依旧是那身复古风格的西装加皮外衣,戴着丝绸质地的高筒礼帽,挂着单片眼镜,上衣口袋里可以看见怀抱的金色链子,杵着他那不知道什么做的手杖,如果再来个烟斗,会不会更有风格呢?
撇撇嘴,对雅尔塔斯先生的复古风气不予置评。
两只饿犬也已经系上了项圈,正蹲在行李箱边上左顾右盼,小猫米娅缩在喀秋莎的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又睡着了。
不过大家应该是,都已经准备好,那就出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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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喀秋莎。”扑灭了壁炉里的火,又将烟囱封闭好,最后一次洗干净手,把水表停掉电路也掐断后。雅尔塔斯提着喀秋莎的两个大行李箱,像是毫无重量一样的,轻快的打开门,招呼喀秋莎从房子里出来。
最后摸了摸柔软的沙发,看了看客厅里那已经查看过很多遍的窗户,抱着小猫,驱赶着两只甩着舌头的狗,走到了阳光明媚的草地上。
回过头,再透过落地窗看着这座小屋,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一丝丝不舍,但最终还是转过身,向雅尔塔斯先生停车的地方走去。
刚把喀秋莎的行李放进货箱的背后,雅尔塔斯跳下来,看到喀秋莎已经走了过来,向她挥挥手,走到她身边接过皮箱子,顺手就放进货箱。
“喀秋莎可以坐副驾驶或者后排,但是狗不能坐到副驾驶上!”有些郑重其事的对喀秋莎说完,笑了笑又说:“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了吧?我要去锁门了。”
“好的,雅尔塔斯先生,要带的都已经带上了。”喀秋莎点点头,带着两只狗就往货车的驾驶室边走。
很快,就走到这座小屋的门前,雅尔塔斯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目光深邃的看着地下室的门,封锁好的。才又打量了一下房屋内部,关上门,掏出钥匙锁好,向货车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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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货车启动出发,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喀秋莎看着窗外那间小屋,蔚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彩,又看见那个被雅尔塔斯撞出来的巨大孔洞,皱皱眉,问正在开车的雅尔塔斯:“雅尔塔斯先生,那么大个洞,真的不先修好就走?”
“没时间了,喀秋莎......红军快要找到这里了。”话语里听不出焦急的味道,但是还是能够从雅尔塔斯的话语中听出那种紧迫感。
“是因为昨天那两个人吗?”喀秋莎问道。
“是。”
“雅尔塔斯先生杀了那两个人吗?”喀秋莎语气平静的问道,这样平静的语气让喀秋莎自己都有些惊讶。
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喀秋莎,雅尔塔斯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再说那些真实的谎言。
“嗯,那个军官,是个超凡者,他察觉到了我,如果我不杀死他们,估计我们连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被红军堵在房子里。”雅尔塔斯认真的说。
“那...确实应该杀死他们,没有什么比雅尔塔斯先生的安全更重要。”
像是忽然之间成熟了一样,亦或者,这才是喀秋莎那怯懦的性格下掩藏着的真正自我。伸出手摸了摸喀秋莎的头,看着那双眼镜背后的漂亮眼睛,雅尔塔斯笑了笑。
“喀秋莎不会觉得我很残忍吗?”
“不...不会的。妈妈教过我,如果谁侵犯到我和妈妈生活的权利,那么就算是死,也要从那个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就像那些西伯利亚的饿狼一样。”喀秋莎小脸又微微泛红,却又认真的说到,话还没说完,后座上探头探脑的皮鲁斯就伸出大舌头在喀秋莎脸上舔来舔去,被喀秋莎奋力推开,大声吼道:“我说的是西伯利亚狼,不是你!你是狗!愚蠢的皮鲁斯!”
看着打闹的喀秋莎和愚蠢的狗,雅尔塔斯笑笑,不再说话,把视线移到前方,草甸上的路即将结束,很快就要走上马加丹州的州际公路,在那里可能会遭遇红军的拦截,所以雅尔塔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比如他的手杖就早已抽出来,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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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卫星定位器,尤里带着他的小队来到了那个失踪的队员最后的位置,一无所获,在这片冻土与草地相接的地方,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水手服少女牵着的两只凶猛的高加索犬,在地上嗅来嗅去,却一无所获,只能摇着尾巴原地转圈。
“两只军犬都没闻到气味,人好像就在这里原地蒸发了。真奇怪,怎么办啊,队长?”卡莲娜叉着腰,看着两只原地转圈的狗,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应该是和我们的目标遭遇了,对了,不是说还有个普通士兵作为向导跟着尼勒一起来的吗?找找他。”尤里蹲在地上,抚摸着草地,头也不抬的回应着少女的话。
“?确实,那个士兵好像也失踪了。”少女点点头,对那边磨洋工的小队队员喊道:“听见队长说的了吗?去附近搜索一下,那个普通士兵也可能留下一些痕迹。”
看着那些穿着军官服装,懒懒散散的队员悠哉悠哉的摇摇晃晃的向周围远去搜索,卡莲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大吼道:“干什么?等着在这里就地解决晚餐然后打着手电继续找?”
没人回话,但看着步伐好像是加快了一点,很快,这个没有太多人的小队就全消失在了冻土和草地间。
“队长,你平时就该管管这些混蛋。”少女气呼呼的朝尤里抱怨到。
“谁都知道我只是个空降的队长,你才是他们的直接领导,而且能在北极基地的焚烧机关支部混的,哪个不是天才中的天才?谁会把我这种看起来就是混子的角色放在眼里?所以咯,随意了,大家随心所欲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尤里站起来,拍拍手,无所谓的说到。
“谁说队长你是混子?队长你独自干成的大事,这群家伙估计光是听到就会吓得要死。”少女有些不屑地说。
“害,不是有你吗?而且我感觉,这次的目标或许和我的身世之谜有关系,说不定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就当场叛逃了,到时候你们来追杀我,下不了手怎么办?”尤里无奈的说。
“?队长的身世?哦对,我听说过,队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很多过去的事情。所以机关通讯员那些小姑娘们都叫你遗忘世界之人呢。”
“?你们是真爱八卦,这里面怕是少不了你。害,你们这么败坏我名誉,我还想着娶个通讯部的姑娘呢,你们这么一搞,完了,全完了。我怕我到时候跟瓦西勒一样凭实力单身,你可得负责。”
“诶诶诶?哪有败坏你名誉,她们都说你是选择性忘记世界,被你深爱着的人你可肯定不会忘记。说起来,这可超浪漫呢。”
“呵呵,你们倒是比我还懂我自己。害,算了,和瓦西勒一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可是一堆小弟前呼后拥的,日子可比我这个所谓的队长好多了。”
“队长,你不能这么说......”
“尤里队长,卡莲娜副队找到了,那个士兵的尸体,情况有点诡异,你们快过来看。”一个小队队员跑过来喊道。
“走。”尤里毫不犹疑的开口说道。
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一群围观的队员,开始了专业的分析。
“我感觉吧,这估计是单纯的喝多了伏特加,梦到坑里还有酒,不然不能这么挖。”
“我觉得不止,估计坑里还有金矿。”
“你说我们要不要继续挖一下?”
“不会吧?这一看就很非自然好吧?我感觉应该是,被美帝的新武器影响了,你们都没有感觉到不适?”
“怎么可能?美帝要是能有这武器,首先肯定被那些企业主用去洗脑工人不给发工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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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吵吵嚷嚷而且已经完全偏离正题的队员们,卡莲娜皱了皱眉头,感觉这帮人的自由散漫已经不是一般的程度,这帮人跟群大学生一样,这能是北极基地里的特殊战斗序列里的超级士兵?
这些超级士兵小队都隶属于焚烧机关,接受北极基地的指挥,北极基地是和美军局部热战的地方,这些人绝对胜任不了这样高强度的作战,这是首次集结起来出任务,这些人虽然名义上是受尤里的领导,但小队的负责人却是她自己。
这让卡莲娜很苦恼,而作为小队里的军事主官瓦西勒却在抵达楚科奇后不知所踪,要不是北极基地对此并没有特别指示,卡莲娜都以为那个壮汉叛变了。
跟在尤里身后,挤开围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队员们,瓦莲娜倒也是看到了那个怪异的尸体。
死者是一位年纪大概29-35岁之间的士兵,灰色的军装穿的松松垮垮,一看就是个**,死者脸上发青,口鼻被泥土堵塞,眼睛瞪大布满血丝,无明显外伤,应该是死于窒息。
但诡异之处边是他的双手,十指残破,血肉和骨骼破碎,联系到他容身的这个坑洞,很明显的可以得出结论,这个坑是他用手挖出来的,在冻土层上用双手挖出一个可以掩埋自己的坑,再把自己埋进去,活活闷死,甚至抗拒生物本能的没有在生命的最后时间进行挣扎,这点可以从他没有被抓花的脸上可以看出来。在学院和部队上,对于窒息死亡的案例卡莲娜见过许多,但除非双手被束缚,不然死亡之前的挣扎痕迹会非常明显的残留在尸体上,这是一种生物的本能。
能挖坑挖到双手破裂,十指断裂,还能在死前违抗生物本能的做到不挣扎,这要么就是有惊人的毅力自制力,要么就是受到超自然因素的影响。
而死者的穿着显然并不像一个具有这种坚毅意志力的人,很明显的,这就是一起超自然力量作案。在联想到那个神秘消失的军官,那么毫无疑问,他们应该确实是和这次的任务目标有了接触。
卡莲娜很快便分析清了其中的问题,看着一边抱着手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些大学生兵的诡异论据,已经开始扯到外星人身上去了。
这就让卡莲娜更加疑惑,但又不好说,这些人作为特殊作战序列的超级士兵,怎么会这点常识都没有?还外星人?苏联航空局作为最早接触太空的人类机构,已经给出了一个让人庆幸又有些绝望的答案,以人类现有的观察手段来说,我们生活的星球周围没有任何智慧生命存在,而且,以人类目前的科技发展来预测,人类一直到地球资源彻底枯竭那一天,都离不开这个以太阳为中心的星系。
虽然这都是比较遥远的事情,但这些所谓的特殊作战小队的队员,真的没有问题?
少女的眉头皱的紧巴巴的,因为她发现一个事情,除了她以外,包括她的队长尤里,都在进行着这种毫无逻辑的古怪猜想,甚至尤里还彻底的融入了这个群体中,一起进行着奇怪的讨论。
“我觉得,这可能是,沙皇时代冻死在冻原上的幽魂索命!”一个年轻的队员高声的说出他的猜想,却意外的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包括尤里都点头认为他说的这个答案很有可能。
终于,瓦莲娜实在忍受不了这群“赫鲁晓夫”的辩证,大声呵斥道:“你们既然这么能说,那去找找尼勒去哪了!这么大个活人就这么没了!尸体都找不到!”
“瓦莲娜队长,对于这个我有个猜想,很可能是被外星人的飞碟.....”一个黑发亚洲面孔的队员插嘴想要说出他的猜想,瓦莲娜直接拔出不知道装在身上单薄的水手女兵服哪个地方的马卡洛夫手枪,指着这个队员,让他艰难的咽下了自己说的话。
然后才语气阴沉地说:“去找,如果我看到谁还在这里混,我有权执行战时军法。”
众人听到这话,转身就跑,有的甚至军官帽子都跑掉了,又惊恐畏惧的跑回来捡起后,继续向远处跑去。
一旁也准备跑走的尤里被瓦莲娜抓住,这让少女有些怀疑面前的这个队长是不是之前昏迷让那些军医的俄式治疗法弄傻了?
她有些面色不善地说:“尤里队长,我对这些人的性质很怀疑,但是你作为焚烧机关调任的特殊作战部队队长,你为什么跟他们一样?也把这当成出来放风?郊游?”
“没有的事,瓦莲娜,我只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尤里干巴巴勉为其难的争辩道。
“该死的,那些混蛋军医到底是怎么治疗你的?把你治傻了?你看不出来,这个死者的死亡原因绝对是超自然因素导致的,而有这种权能的,必然只有可能是我们的任务目标,那个隐形守护者。”
“啊,我看出来了的,真的。不对,等等,军医?那两个狗***用那么打个起搏器往我身上电的**。是谁是谁,叫什么名字!!!”尤里突然就非常愤慨的咆哮到。
意识到好像说错了话,卡莲娜赶紧岔开话题。“回去告诉你,先说目前的情况。”
“咳咳,而且我大概知道,那个叫什么来着,奥对,尼勒的队员去哪了。我记得他觉醒的超凡器官是他的眼睛,他能看到那些被幕布遮蔽,正常人看不见的超自然痕迹,必然是和目标接触后被抹除了。但我有一点疑惑的是......他是接受了谁的命令,出来探查的?是你吗?卡莲娜?”
“什么?不是你调动的?”卡莲娜有些疑惑的说。
“不是,我很确定,我从未让他们出去调查,我觉得人肯定没有卫星调查结果来的效率,我一直在等北极基地的消息。”尤里摊摊手,无辜的说。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指挥这只特殊作战部队?而且还瞒着你和我?”卡莲娜放下手里的手枪,又不知道收到哪去了,一手抱胸一手捏着下巴,皱着眉头思索道。
“对,我记得我们的军事主官是失踪了的吧?”尤里神秘的一说。
“而且我刚才有说到他的名字,对吧,瓦莲娜。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瓦西勒?”少女疑惑的吐露出那个名字。
“当然就是他了。看来有人信不过我两,或者说我两身后的势力,秘密的在指挥瓦西勒调查目标。我反正是不知道我身后的会有什么势力,如果卡莲娜你身后的焚烧机关没交给你什么特别的任务的话,相信我,线索会一点点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我们慢慢等就是了。”尤里摆出一副洋洋得意,那张金发棕眼的脸庞上的英俊,完全被他此刻贱贱的笑容所抹消。
这让卡莲娜又皱皱眉头,转而又想开了,摇摇头,语气也不复刚才的阴沉,轻快的说:“看来确实有幕后推手,我们就等待就行了。”
“是啊,再逛一会,我觉得就可以收队了,晚上阿纳德尔还有个酒会呢,都是远东地区的大人物,我可不好迟到。”尤里甩甩头,张开手臂,仿佛有风拂过一样新飘逸。
“和那些所谓权贵的酒会真有意思?一群软弱的东西,他们早就被叶利钦收买了。”少女不屑的说。
“可他们是真有钱啊。”尤里点头认同卡莲娜的观点,又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下便让卡莲娜无话可说了。
只是还是恶狠狠的挤出一句:“该死的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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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随着夜幕降临,雅尔塔斯把车开出水泥公路,停到了远处的湖边,和喀秋莎一起搭起帐篷,指挥着两只撒欢的傻狗去捡拾柴火,小猫米娅在湖边看着这尚未彻底溶解的湖水,小爪子伸出来像是准备抓一只大鱼一样。
喀秋莎铺好了睡袋,雅尔塔斯从车上取下发电机,倒入柴油,一阵轰隆声,布置在营地周边的灯都亮了。
两只狗捡回了不少木材,雅尔塔斯也捡来了湖边的石块,堆在一起,搭了个简易篝火,把从尤利廷买来的苏军行军架搭上,把锅也架上,让那把祭祀刀开始偷偷的切割食物,毕竟是在野外,一锅温暖的乱炖显然简单又美味。
不过,今晚的晚餐或许注定不简单,喀秋莎愉快的提着篮子跑了回来,装满了坚果,高兴的朝雅尔塔斯笑到:“雅尔塔斯先生,你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喀秋莎是掏了松鼠窝吗?!这么多松子?”看着喀秋莎的篮子里一堆坚果,还有一些寒带野果,雅尔塔斯感觉也就是生个火还没开始烧水的时间,小姑娘就收获了这么多战利品,肯定不简单。
“...啊,是的。那小家伙刚才还在后面用小石子丢我来着。”喀秋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哈哈哈,喀秋莎真是可爱呢。”伸手在这个提着篮子的小姑娘头上摸了摸,在她的篮子里挑拣一翻,把一些好吃的坚果选出来,放在火堆旁边烘烤着。然后对喀秋莎说:“好了,喀秋莎,我们就拿这些,剩下的你还给那些可怜的小家伙吧,我估计可能都气坏了。你肯定掏了不止一个松鼠窝!对了,把那两只狗带上,森林里还是有危险的,带上它们,小松鼠也不敢来丢石子了。”
“嗯嗯,好的,雅尔塔斯先生。”喀秋莎点点头,挽着篮子,对趴在火堆前看着火的两只狗招招手。“皮鲁斯,努努,快来,带你们去玩。”
憨厚的努努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伸出舌头舔着喀秋莎的小手,皮鲁斯一副不屑的面孔看着喀秋莎,直到喀秋莎走过去礼貌的揪着它的狗头一顿猛搓后,才不情不愿的被拖着绳子走进森林里。
看着喀秋莎和两只狗步入森林中,笑笑,摇摇头雅尔塔斯提着水桶向湖边走去,小橘猫米娅瞪着漂亮的绿色眼睛还在和湖里的鱼对抗,尾巴都不摇了,伸着一只爪爪仿佛下一刻就能抓上来一大条鱼一样。
没去打扰这位聚精会神的小猎手,雅尔塔斯找了个干净的水面,打了一桶水,提着走回篝火边。
把一块黄油融进锅底,将洋葱炒香,倒入水,切下一大块奶酪丢进去,把车载冰柜里的小羊羔肉切下一大块,仍由祭祀刀剔去骨头,先把骨头丢进汤里。便坐在折叠布椅上,盯着绿色的军用铁锅里翻滚的蒸汽,双眼出神的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