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时间不多了。”
蒸腾的雾气里投射出过去的影子,雅尔塔斯知道,或许他又陷入了旧日的幻影。
“做出你的决定,雅尔塔斯,你知道的,我没有多少耐心。”
恍惚间,此地已不再是湖边的野营地,变成了奥林匹斯山巅,古希腊诸神的神国。
“雅尔塔斯,这话不该我说,但是我只希望你和你的母亲不一样,野兽的奴隶又怎么能够领导人类的解放呢?”
时间仿佛并没有过去那么久,为什么连那天出现的神明们的面孔都看不清了呢?只能看着一层白雾,像是永远穿不透的幕布,看不见祂们的喜怒哀乐,什么都看不见。
“回到我们这边来,你还是人类神明,是塞尔莉之王。执迷不悟只能自取灭亡。”
这些话,像是从不同的神明嘴里说出的,都是人类的语言......
唯一的不同,只不过是声音和语气罢了,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在天上的凡人罢了。
不过,迷雾在祂的面前消散,英俊而傲慢的脸庞,金发,金色的眼睛里都好像燃烧着火环。
“阿波罗......”雅尔塔斯低声呢喃道。
“我在。”嘶哑的嗓音极速将雅尔塔斯拉回现实。
“人类真的还有希望吗?”低声的向空荡荡的身边问道。
“不知道。”嘶哑的声音像是枯萎的干柴腐朽的铁片相互摩擦,发出难听的声响。
“你又还能支撑多久呢?”雅尔塔斯的声音依旧低微却带着些许怅然。
“不清楚,不过快要撑不住了。”那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嘶哑,让人难以忍受。
“值得吗?”有些犹豫的问道。
“值得。”坚定的回答。
“我也快要撑不住了,等到我崩溃的那天,这个世界也就结束了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莫名的情绪,雅尔塔斯只能低下头,悄声说到。
“火终会再度燃起。”
“那现在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希望。”
听完这句话,雅尔塔斯便不再言语,看着沸腾的水汽,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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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早已背叛了你,这颗星球上只剩下你来看守我这个囚徒。”雅尔塔斯有些恍惚的低声说道,却再无回音,之前的一切都仿若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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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雅尔塔斯先生。”欢快的声音驱散了篝火前晦暗的阴霾,雅尔塔斯的视线从那跳动的火焰中移开,看向奔跑着,朝向自己而来的少女。
紫色的眼睛里泛起一抹哀伤,心里有太多的过去无法言说,这让他又想起来刚才那仿佛幻觉的回答,为了希望吗?
喀秋莎,你便是我的希望呐。
笑起来,对少女招招手,语气也仿佛被少女的快乐感染一般,愉快的说:“喀秋莎,快来,晚餐好了。”
“我来了!”喀秋莎愉悦的回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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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荒野中的晚餐便是流亡的开始,柔软的月光与闪烁的群星悬挂在温柔的良夜,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火焰烹烤着的坚果,火星点点零落又消弭在黑夜里。
沸腾的军锅里浓汤发散出诱人的香气,切片的面包在铁丝网上轻柔地炙烤着,香浓的黄油融入小麦粉发酵的产物中,带着让人陶醉的期许。
“荒野里,只能简单一些了。”雅尔塔斯翻烤着摸着黄油的面包,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
“已经很丰盛了。”喀秋莎抱着从不离身的小猫坐在火边,双手杵着下巴,嗅着浓汤的味道,一脸满足的说着。
待到浓汤里奶酪的香味也飘散出来后,雅尔塔斯揭开锅盖,把面包分到喀秋莎手里,又在旁边的小铁锅里抓出一把炒制的坚果放进喀秋莎手里。
晚餐就这样,在喀秋莎有些兴奋的热情里结束了,小孩子就是这样,总是对屋外的一切感到无比好奇。
但时间尚早,雅尔塔斯有些落寂的看着月亮,开口道:“喀秋莎,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好啊好啊!”刚把锅里的剩下的浓汤分给两只狗的喀秋莎开心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搂着吃完晚餐就早早睡着的米娅,兴致勃勃的等待雅尔塔斯的故事。
“这是......一个充满了背叛和谎言的故事,我不太确定这是不是适合当喀秋莎的睡前故事。”雅尔塔斯把目光移到喀秋莎身上,看看这个稚嫩的少女还有她怀里慵懒的猫咪,心情十分的复杂。
“黑暗童话吗?没事的,雅尔塔斯先生。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多美好呢。”喀秋莎嘟着嘴,对于雅尔塔斯先生把她当成小孩的看法表示自己的不满。
“当然,喀秋莎已经是大人了。”雅尔塔斯伸手在喀秋莎的头上摸了摸,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这个故事,从那个戴着猫脸面具的男人准备离开埃及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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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及渡过了许多时光,以至于让雅尔塔斯都忘却了太多事情。
这被猫统治的国度在以一种缓慢又极速的方式发展着,雅尔塔斯的加入让猫咪和人类奴隶们的生活都有了改变,最为直观的一点,便是法老王带着他的人类仆从,离开了底比斯,去北边一点的沙漠中建立属于人类的城市。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奥米陛下的许可下,那年轻的人类法老渴望着雅尔塔斯的庇护,渴望着这位改变了埃及的人类神明能前往人类的都市居住。
但雅尔塔斯拒绝了,祂已经是塞尔莉之王了,不会成为埃及的人类之王。
甚至,他都没有移居到底比斯城内,奥米殿下的仆从为雅尔塔斯修建的宫殿,而是一直居住在兰塔的图书馆内,那属于他母亲的石室里。
时间过去了很久,芮尔的新熔炉也修好了,不再和兰塔争抢一个王座,虽然离得不远,却也再无太多交集。
兰塔依旧是曾经的样子,每天欺负欺负她的侍从猫官艾妮娅,然后吃吃睡睡,没事了就爬到图书馆的顶部去眺望奥米陛下的云中宫殿,也时常消失不见然后又灰溜溜的回来趴在她的王座上,蓝色的猫眼睛里写满了忧郁。
艾妮娅每天被她的主人欺负的眼泪汪汪却只敢躲着偷偷哭一会,就听到兰塔的互换又飞快的跑来跑去去满足兰塔的一切任性要求,站岗的时候又能用尾巴杵着地偷偷睡着。
而高傲的奥米陛下却时常与雅尔塔斯分享她在云中宫殿里孤独眺望埃及大地的寂寞,还有对种族未来的担忧。雅尔塔斯理解她的孤独,能够窥见她身上背负的重担,可这一切却不是雅尔塔斯可以与她一起分享的,这是孤独的奥米陛下需要独自承受的,这是兰塔也未能触及的领域,也是雅尔塔斯所不能陷入的纠缠。
人类和猫的关系也在变革,从猫神的后裔失却了金色的血脉,彻底变成了和人类一样的平凡生物,无法开口说话,无法触及神秘中的力量,甚至失却了灵智。这是衰落的象征,也是初始之火崩塌的前兆,奥米陛下如此说道。
留给猫神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些失去了灵智的后代仅依靠本能行事,而自然总是残酷的,所以,奥米陛下允许人类饲养这些退化的后代,以人类家庭成员的身份,与人类一同伴生。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包括奥米陛下的后裔,也由尊贵的法老饲养着。
但这整个种族在逐渐凋零的感觉,真是让人无力又绝望。
这是奥米陛下的绝望,这片土地上,神明的力量在衰落,凡人却如同朝阳一样升起,就像她每日在云中的宫殿里眺望着尼罗河畔升起的太阳一样。
火已渐熄,地脉中生长出的枝蔓却以一种不可名状的姿态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捆束住,星界之门无法响应,不会再为这些流浪的旅者们开启,向深邃宇宙中释放的求救信号却只有刺耳的嘶吼和不可知的呓语作为回应。
一切都仿佛一个陷阱一般,从数不尽的日升日落之前,旅居此地的星空猫族饮下的第一口甘甜的泉水开始。
不同于每日无所事事整天睡懒觉的猫神们,奥米陛下一直在尝试寻找离开这颗星球的办法,日复一日的尝试却让她逐渐绝望,但这却只能是她自己的绝望,是她不可以说出的秘密。
是独属于支配埃及的女王,孤独的奥米陛下的秘密。
这颗星球上的终极猎食者,那带来一切却又注定收回一切的初始之火,早已将她们这支误入其中的外星来客捕获,一张不可见不可知的大网早已埋下,没有任何误入其中的生命可以离开。
但能破开这张大网的,或许只有那个年轻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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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奥米陛下,我想暂时离开埃及,我的神国似乎出了什么变故,我需要回去看一眼,也准备一下,带着我的子民一起移居埃及。”年轻的灰烬来到奥米陛下的宫殿,看着那只趴在王座上的猫,低着头说到。
奥米那流火的金色瞳孔,看着这个在埃及渡过了许多时光的灰烬,只是笑着说:“希望下次再见面时,我们都做好了准备。”
“我也渴望当我履行我的使命时,奥米陛下能与我相伴。”雅尔塔斯抬起头,开心的笑着,眉宇间竟有几分兰塔的人类小姑娘的样貌。
也是那么开朗,说起来,好像很久也没见过兰塔没心没肺的笑了。
自己好像,也太久未曾开心的笑过了吧?
是因为这个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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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尔塔斯离开了,在艾妮娅千叮咛万嘱咐的絮叨里,像是母亲离开时一样。兰塔没有出现,没有告别,只是在离开埃及,向海上横渡之时,那双像是大海一样蔚蓝的猫瞳在自己身后若隐若现,母亲离开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吧?
离开了奥米陛下的国,地中海上失落的神权尚且无人问津,旧神投下的阴影仿佛从未散去,深海仍旧是这颗星球上所有生命的禁区。而那座移动的海底都市,是否仍旧还在海底游荡,仍旧在祭拜着那已经被吞吃的旧神呢?
雅尔塔斯不知道,但这片海洋,并不是他的禁区,没多久,便回到了一切的起点,那个已经被海洋淹没的洞穴中。
站在这承载了他童年和少年时光的洞穴里,那些被海水侵蚀的已经斑驳的绘画,那些旧时的味道。
都不见了,这里也许很久以后,便会沉入更深的海里,除了他,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就像母亲的星盘,那火苗状的群星,坠入不可知之地后,除了他,便再也没人会记得了吧?
而象征着自己的那颗晦暗星辰,或许从未被人记得过吧?
再度踏上旧时的旅程,荒野中却不再荒芜,许多人类的城邦已经兴起,人们驯养那些低级的野兽,采集着自然馈赠的果实,在土地里种下种子,期待着祈祷着生根发芽带来的丰收。
人们用石头砌成小屋,用树枝编织围栏。雅尔塔斯轻轻走过,在凡人们虔诚的祈祷中,走在碎石铺就的路面,凡人们跪伏在泥巴上,参见着神明的容貌。
摇摇头,他继续走着,这片名为希腊的土地上,已经是人类的国度了,奥林匹斯山的众神统治着诸多城邦,人类信徒们用激昂的鲜血和珍稀的牺牲向诸神献祭着,又在所谓的神谕中无休止的进行着相互之间的攻伐。
但凡人们所做的这一切,对奥林匹斯山的诸神来说算是什么呢?一场生动的游戏吗?
当交战的军队向雅尔塔斯让路,那些为刀剑所伤流血濒死的凡人也爬起来,跪伏着,虔诚祈祷,仿佛那样就能得到救赎一样。这让雅尔塔斯看着自己的手掌,想起了那些因为他的灯芯而死去的凡人,心里竟再毫无波澜,这是为什么?
无由来的疑问,蔓延在他心头,难道神明,真的和这些凡人不再是一个种族,曾经的同类沦为玩具棋子的原因,竟是因为成为神明吗?
不,雅尔塔斯,你从来就不是人类,不是吗?你是灰烬。
兰塔那双又大又亮的蓝眼睛在雅尔塔斯心头闪过,那只猫除了面对奥米,仿佛从未有过太多无法释怀的事情,是那样洒脱到冷漠,点点滴滴里却又带着些许温情。真想成为那样的神明呢,或许那样便不会,多愁善感了罢。
当雅尔塔斯走过,凡人军队们又狂热的厮杀在一起,鲜血烈火哀嚎呐喊,仿佛一场生动的舞台剧,诸神是他们的观众,演员们奋力拼搏着,渴望着,被诸神瞩目的机会。
但一切其实早有安排,那些命中注定生来伟大的神裔们,才是这场表演的主角,其他人都不过是点缀罢了。不过,无法离开舞台,又何曾能看得清这一切呢?
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在诸神编织好的网线里,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表演着各自的人生,用悲欢用喜怒来点缀那些注定不凡之人。
真是,有趣的一生。
凡人的悲欢并不相通,雅尔塔斯无法体会,他只想回到那崖壁间的神殿,注视着那目光可及的王国。
但当雅尔塔斯循着旧日的痕迹回到他的王国时,一切都变了。
倾倒的崖壁,淹没在浅水湾畔的城市遗迹,只有那古老的石座还在眺望着东方的太阳,哪怕已经残缺一半剩下的也斑驳不堪,雅尔塔斯轻轻坐下,品读着自他离开后的沧海桑田。
一场河水改道,一次汹涌洪流,无数战火旧痕,导致这里不再居住着信奉他的凡人,因为这些来至自然和人类本身的考验,让此地的凡人们皆认为这是神明,是雅尔塔斯降下的考验,只有最虔诚的信徒可以受尽这些苦难,最终迎回他们的神。
但时间过得太久,当雅尔塔斯在埃及和猫神们一同享受着凡人们献上的祭品时,那些最虔诚的凡人也忍受不了这样的苦难,便宣布神遗弃了此地,只有极少部分最为虔诚的信徒,留了下来,期许着神明的回归,一直到时间的潮汐将他们淹没,只留下了他们的尸骨,永远的,匍匐在未倾倒的山崖下,向着这个破损的王座祈求着宽恕或者恩赐。
这里,好像也没有太多可以留念的了,去一趟奥林匹斯山,便回埃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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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若干年后看着,真像是一条命运的岔道。
荒野里的篝火燃烧着,火把喀秋莎的小脸也烤的红彤彤的,她却还非常精神的问道:“那最后那个神明回到埃及了吗?”
把最后一口咖啡倒进嘴里,雅尔塔斯摇摇头,有些感慨地说:“没有,神背叛了祂的子民,也背叛了人类。所以祂必然要在背叛的漩涡里翻滚挣扎,直到最后无力放弃。”
“可是,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他明明就是因为牵挂着他的子民才回来的。”喀秋莎像是有些不满意这个走向,气鼓鼓的争辩道。
看着小女孩这个样子,雅尔塔斯又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她金色的头发,顺便还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说:“世上哪有那么多因某个意志而决定的事情呢?”
喀秋莎的脸更红了,却也没有反抗雅尔塔斯的行为,只是小声的说:“那雅尔塔斯先生,之后的故事呢?”
“之后啊?之后很简单,他去了奥林匹斯,被诸神称为叛徒,一场神战爆发了,但希腊诸神的神战还没打完,西边崛起的罗马人就已经征服希腊了。”雅尔塔斯像是怀念一样的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宙斯高座在黄金打造的王座上,那些与祂或多或少有些血缘关系的诸神们一同注视着雅尔塔斯。
宙斯那关于他的兄弟的谎言,无论是统治深海的波塞冬,还是统治冥界的哈迪斯,都不过是他的影子罢了。他的兄弟早已成为旧神的养料,那次讨伐旧神的神战里唯一的幸存者,获得了最高的权威,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统治者,而那两个时刻准备着反抗他的兄弟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树立的敌人罢了。
所以,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还有祂深受旧神侵蚀的秘密,祂必然要与雅尔塔斯拼死厮杀。
只不过,西边的蛮族,那为狼所养育的人类后裔,那些从蛮荒里厮杀而出的人类神明,将这所谓文明的国度彻底击溃,奥林匹斯山上被金色的血染遍,被众神围攻的灰烬在神性和本质的临界点上停住了,接受罗马万神殿的供奉,像那些被罗马征服的希腊人一样,开始了在罗马帝国的生活。
一直到,初始之火崩塌的那一天。
当然,在这期间,雅尔塔斯仍旧回了埃及,只不过是以征服者的身份。
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背叛的序幕罢了,真正的背叛,还未到来,不过,距离最终的帷幕拉开,并不会太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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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睡觉了,喀秋莎。”雅尔塔斯看着那个坐在火边烤坚果的小女孩,温柔地说道。
“可是...”好像是故事还没听够,喀秋莎有些不甘心的想要说些什么......
“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赶路。”雅尔塔斯摇摇头,微笑着但是却还是坚定的说。
“那好吧,雅尔塔斯先生晚安,你也早点睡吧。”有些垂头丧气的吃完手里的烤栗子,喀秋莎抱着早就不知道梦到什么好梦的米娅向帐篷里走去。
“荒野中野营是需要有人守夜的。对了,喀秋莎,再见。”雅尔塔斯仍旧坐在火边,冒着铁壶,像是要再煮上一杯咖啡一样。但这声再见却显得尤为突兀,喀秋莎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雅尔塔斯先生。
他那头银色长发束在身后,脸上的单片眼镜依旧挂在右边,那身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穿着的衣服,那双漂亮又神秘的紫色眼睛,喀秋莎深深的看着这个男人,想要把这一切都记住。
“怎么了,喀秋莎,我脸上开了一朵喇叭花吗?”雅尔塔斯抬起眼睛,看着这个站在原地,眼睛里充满太多依恋和不舍的小女孩,内心没由来的有些惶恐。果然,喀秋莎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被她看出来了吗?
但雅尔塔斯还是努力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微笑着,像是开玩笑一样的问道。
仿佛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喀秋莎收回了她的视线,只有有些沉默,蔚蓝色的眼睛里藏不住的黯淡。
“再见,雅尔塔斯先生。”喀秋莎轻声的说,声音细小的仿佛微风拂过树叶带起的震动。
“明天可不能睡懒觉,我们的旅程才开始哦。”雅尔塔斯移过视觉,果不其然的又拿出磨好的咖啡粉,倒进铁壶里准备煮。
“知道了。”喀秋莎转过身,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装自然的说道。说完转身转进了帐篷里。
看着把帐篷拉上,里面隐约传出的哭声,雅尔塔斯感觉自己舀咖啡的手都有些颤抖。
过了许久,帐篷里只有喀秋莎和米娅的规律的呼吸声后,在咖啡壶里喷出的蒸汽中,雅尔塔斯抬起头,看着那小小的帐篷,低声说到:“对不起,喀秋莎。”
说完站起来,把营火弄小,看着两只睡在帐篷边上,哈喇子淌了一地的狗,走过去轻柔的一狗一脚踢醒。
“照顾好喀秋莎。”雅尔塔斯命令道。
皮鲁斯一副起床气一样的龇牙咧嘴外加桀骜不驯的神情,努努则点着狗头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甩着舌头摇着尾巴。
皱皱眉,雅尔塔斯伸手指向皮鲁斯,这只哈士奇立马改变姿态,和旁边的努努一样低眉顺目狗脸上全是听话乖巧的样子。
捂着脑袋,有些艰难的别过头,这两只狗的表现,加剧了雅尔塔斯的担忧,但他也没有办法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应人的意志而改变的事情呢?
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那低矮的帐篷,雅尔塔斯转身向荒野更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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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吧,让各位久等了。”雅尔塔斯杵着手杖,在远处的一片草甸上停下脚步,对身边声音不高不低的说到。
没多久,一个穿着灰色的苏联红军军装的男人走了出来,看身高估计得有两米三以上,一副小巨人模样。
“瓦西勒中校向您问好,先生。”高大的壮汉身躯看着像是钢铁一样坚硬,声音也如钢铁般洪亮。
“中校,你们没有直接动手,那就是说还有谈的余地?我可以请问一下交易内容吗?”雅尔塔斯杵着手杖,转身面对这位高大的超凡人类,这个细胞密度远超钢铁的壮汉。
“默因元帅会和你亲自交流。”壮汉从身后掏出一个和他在叶卡捷琳堡接到的黑盒子一样的东西,向雅尔塔斯丢来。
看着壮汉像是只是轻轻挥动手臂而已,但那黑盒子却快若闪电的向雅尔塔斯袭来,若是个凡人,哪怕再受过怎么样的强化,也必然会被其击碎头颅倒地而亡。
只是飞到雅尔塔斯面前后,便降缓了速度,像是有个无形的仆人为主人接下了这没有礼貌的礼物,卑微又虔诚的递给自己的主人。
拿起这个移动电话,对到耳边,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你好,伟大的,雅尔塔斯阁下,我是苏联北极基地的负责人默因·海默兹。”
“看来你们都已经认得我了。”雅尔塔斯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唏嘘。
“我们?您还和谁通过电话?”从声音可以听出那个苍老却坚定的声音里也带着一点疑惑。
“在叶卡捷琳堡,你们的首领,叫什么叶利钦?”雅尔塔斯毫不犹疑的把他所知的这些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PS:雅尔塔斯平时也会看报纸,早已通过现象看透本质,知道苏联目前的局势。)
“*他*的叶利钦......”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俄式粗口让雅尔塔斯感觉事情有趣了起来。
“抱歉,伟大的雅尔塔斯阁下,能请问您答应他了吗?”默因元帅说这话的时候雅尔塔斯隐约能感觉他在咬牙切齿。
“没有,我准备离开俄国也离开苏联,回到我的故乡。”雅尔塔斯淡然的说。
“或许您可以再帮苏联一个忙,您已经守护俄罗斯数百年了,我恳求您最后一次帮她渡过这场危机。”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
“只有您可以拯救俄罗斯,也拯救苏联了。”默因补充道。
“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了,我已经因为插手凡人的事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直从日俄战争沉睡到前些日子。很抱歉,我无能为力。”没有说太多,雅尔塔斯拒绝了。
“那真是遗憾呢,那可能我没办法欢送雅尔塔斯阁下您离开了,苏联不会放过任何执意与她为敌的人,哪怕是......神明。”电话那头默因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雅尔塔斯放下手里的电话,将它丢到一边,看着那个钢铁般的男人。
“看来您和元帅没有谈拢。”男人扭了扭胳膊说道。
“是的。”雅尔塔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男人。
“瓦西勒·卡普勒斯,一个籍籍无名的苏联军官。”男人目光冷冽的盯着雅尔塔斯。
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看着那个男人如同旋风般破空而来。不光是他的攻击,附近早已埋伏了北极基地这支真正精锐的作战小队,一瞬间人类的尖端武器疯狂的像雅尔塔斯倾泻着人类的骄傲。
足以让山脉崩塌,大地裂变的火力倾泻在这片初生的草甸上,人类以不输于神话中神明的威能向古老的神明亮出自己的力量。
无数火箭弹破空来袭,远处的车载导弹放射出的光亮仿佛能把天空染成白昼,战机上的机炮把那些特殊材质的钢铁连成一片火线倾泻而来,轨道上的卫星也投射下危险的光点,凝聚的太阳光线会像神罚一样,从天空直下,惩戒渎神之人。还有那受废弃协议支配的卫星将会从两万米的高空抛投而下,把来至重力的力量轰击进这片地区。
当然,最致命的却还是来至超凡人类,那个铁山般的男人拿着一把黄金打造的短剑,向雅尔塔斯直刺而来,那柔软的金子里却像是糅合着不可名状的柴薪,星星点点的火焰在其中迸射。
初金,对付雅尔塔斯最有力的物质,日俄战争期间,日本人用一枚初金炮弹击穿了雅尔塔斯的神性壁垒,导致祂沉睡十数年,当他再次醒来时,神性已经无法弥补,凡人击穿了祂神国的起点,摧毁了祂铭刻自身的锚点,只留下他脆弱的人性来对抗日渐苏醒的灰烬。
是的,初金是把钥匙,这来至超新星坍缩凝固成新的星球,初始之火燃烧旷野时形成的奇特物质,将会永久保存那世界开始之初的火焰,是灰烬最好的养料。
这把钥匙,是开启深海时代的钥匙,也是人类灭亡的丧钟,没人可以活的过没有火的时代,因火而生的生物必然会因火而亡。
不能被刺到!
一丝凝重蔓延在雅尔塔斯心头,如果现在崩溃的话,一切都前功尽弃了......被初始之火烧成空壳的耶和华根本无法抵抗灰烬,无法抵抗雅尔塔斯...只有祂的人性可以抵抗自己。
那从天而降的神罚,被聚集压缩的太阳光线,带着摄氏6600度的极致高温,向雅尔塔斯直射而来。
举起手里的手杖,那能够照亮一片星区的灯芯燃起一丝温度,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漫天的灰烬在自由坠落。
无论是红军的火箭车,空战的战机和武装直升机,甚至是坠落中的卫星,都化成了漫天的灰烬,只有身前的这个男人,像是钢铁般,坚强的屹立着。只是他不再有那么高大了,全身大部分位置被完全蒸发,只剩下细胞密度最高的心脏和大脑。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这位焦黑的中校呢喃道。
“太阳虽然不是我的权能,却一直是我的象征啊......”雅尔塔斯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未受到一丝波及,只是有些玩味的说。
听着雅尔塔斯的话,中校似懂非懂的化成了一片黑色的泥土,融入这片除了被漫天灰尘覆盖其余和一切开始时一模一样的草甸。
看着这一幕,雅尔塔斯却高兴不起来,尤其是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初金短剑,伸出手杖刺穿那柔软的黄金,一瞬间那来至天外的金属便被灰烬的灯芯吞噬干净,甚至让手杖的外部都出现了一层金色的纹路。
“一路走来,真是辜负了太多呢......”雅尔塔斯看着手杖上的金色纹路有些自嘲的呢喃到。
没有说什么,便向着远方更深远更远离人类文明的荒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