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春华秋实 (1)
夜已深,幽蓝的天幕中被无数颗小星星点缀着。王家村内一片漆黑,偶尔只听到一两声狗吠,村民已然睡深。与之对比,码头那边却是灯火通明,脚夫连夜从船舱内搬卸货物。随船而来的匠工将些某些土石般的东西放进用土砖临时堆砌出的窑里烧制着些什么……
太阳缓缓地从长满榛子树的山尖上冒出,不一会便将朝霞就洒满了大地。王家村的村民们渐渐地从美梦中醒转过来。
跟码头不远处晒谷场上,早起的农夫忙着将堆积成如山的稻谷打谷脱粒。在阳光的映照下,像极无数粒黄灿灿的金珠,熠熠闪光。
“乒乒乒乒”的打谷声此起彼伏,声势颇为壮观。一位中年农夫正起腰,解下挂在脖子上的巾帕擦拭汗水。码头那边正冒着的数柱袅袅白烟吸引住他的视线。
眼尖的他望得头上的堤坝一夜间都换成了灰白色,还有人在方面撒着什么。中年农夫不由一声惊呼,引得身旁众人注意。
“三哥,不会是闪着腰了吧?别怪我多嘴,您晚上得悠着来。”
“莫不是五婶想抱孙子催得紧吧?”
“三郎新婚,摸不上门道,没使对力罢了。”
在被一群乡壮的讪笑下,三郎立刻瞪起了眼,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他握拳空挥几下,怒道:“再乱说话小心我告诉大爷爷,让大爷爷拿藤条抽你们的光屁股!”众人顿时均不敢再乱说一气。
晒谷场外围有一长得粗大结实的壮汉茫茫然不知所以,他招呼着旁边不远处一位青年:“九哥,适才三哥所说的藤条是什么回事?”
“铁牛哥,你不知道这事吗?三郎说的大爷爷便是咱王家村的族长。大爷爷对村中的孩童管教甚严,孩童们每每犯错便被大爷爷扒掉裤子拿藤条抽。那藤条抽下来,是火辣火辣的痛啊。想必那藤条都成大伙们的童年阴影了……”
未待九郎说罢,听得旁人叫道“大爷爷来了……”他连忙噤声,拉着铁牛紧紧地跟着大伙前去给大爷爷行礼。
三郎当先走上前,指着堤坝那边向着老族长提问:“大爷爷,堤坝怎变灰白色呐?会不会破了咱村的风水啊?”
听到风水二字,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吵嚷着表示灰白色不吉利,切勿让外人坏了本村运道。
“古人曾云‘读书不成三大害。’老夫往日是从不信这一句。今日看见尔等如此无知,老夫才知读明了古人诚不欺我这句话。”
一个来谷场帮父辈打下手的半大小子好奇地问:“太爷爷您说的读书不成三大害。您倒是给说说,到底是哪三害啊?”
“我来说!”三郎将手高高举起,示意发言。“我前些天在杭州中和楼当佣工的时候,听过一个叫李秦公子和伊凡公子讨论过《周处除三害》的故事。”
在得到族长同意后清清嗓子,三郎学着说书人的架势和声调说道:“在上古时代的常州宜兴,有一个壮汉叫周处。他年轻时,长得个子高,力量比同样平凡小伙子大。
他的父亲很早就死了,他自小没人管束,成天在外面游荡,不肯读书;而且脾气强悍,动不动就拔拳打人,甚至动刀使枪,同乡人都害怕他。
同时,宜兴南山有一只吊睛白额虎与长桥下一条大蛟经常出来侵害百姓和家畜,当地的猎户也制服不了它。
宜兴人把周处和南山吊睛白额虎、长桥大蛟联系起来,称为宜兴‘三害’。
有一次,周处在外面走,看见人们都闷闷不乐。他逮住一个头发已花白的老伯问:‘今年年成挺不错,为什么大伙那样愁眉苦脸呢?’
白发老伯没好气地回答:“三害还没有除去,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周处第一次听到‘三害’这个名称,就问:‘你指的三害是什么?’
老伯回答说:‘南山吊睛白额虎、长桥大蛟这便是宜兴二害了。至于第三害,那是实在太厉害了。待你除掉二害,活着回来再提。”
周处闻言,心道老伯小看他的武艺,决定前去除掉这两只为祸百姓的猛兽。
过了一日,周处背起弓箭腰缠大刀,进山打虎去了。到了密林深处,只听见一阵虎啸,从远处窜出了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周处闪在一边,躲在大树背面,拈弓搭箭,‘嗖’的一下,射中猛虎前额,结果了它的性命。
又过了一天,周处手持大刀跳进江中,与大蛟血战了三日三夜。
第四日清晨,大蛟的尸身浮出江面,但仍不见周处所踪。大伙议论纷纷,感到这下子周处和大蛟都死在河底里了。大伙认为‘三害’均死,不由得喜出望外。街头巷尾,都是喜气洋洋,互相庆贺。
数日后,周处安然无恙地回得宜兴。听说邻里们因自己与其他二害同归于尽而相互庆贺,才知道自己早前因行事不端而被大伙所厌恶决心改过自新,最终成为一名忠臣。”
三郎说罢故事咂巴着嘴,摊开手掌对着村民嚷着:“故事说完了,各位乡亲父老,叔伯兄弟。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了……哎呦!”未待说完,三郎屁股吃痛惊呼一声。
只见老族长吹胡子瞪眼的,擎着手中拐杖指着自己破口大骂:“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屁股,气死老夫了!读书不成三大害便是你这般不懂装懂,最后害人害己害族群!”骂得三郎心知自己理亏,讪讪地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