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昼四年,六月十四,即将正午。
昼朝都城永昼,南大街首位的一心茶馆,茶馆里外站满了人。
一个黑袍青年站在门外,旁边跟着一位健硕的老者。
老者小声对青年说:“余永,帽子要带紧了,别叫外人看了去。”
余永回道:“知道了,马夫,你的情报系统不是说没人知道我进城吗?”
“唉……”
两人看向了说书人,只见他润了喉,抬了一下眼,那是二楼的位置。
“啪!”的一声。说书人的惊堂木一拍,画面扇一开。
苍劲嗓子嘶哑道:“稀奇事,稀奇事。
“诸位!
“诸位可知,昼帝要杀那天下武官第一位的,护国大将军!”
“啪!”的一声二拍惊堂木,震的周遭人天灵盖直嗡。
只说书人三句话,便叫一屋子的人沸反盈天,似是要掀开这茶馆的顶。
不包括余永和马夫。
也不包括茶馆二楼雅厢,孔明阁里面的两个老爷子。
是一位高一位矮,一位半白黑丝一位全白银丝,具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全白老人:“许老,你说卫家小子有何破局之法?”
许老:“周老,交权,或者做孤臣。”
“他做不了孤臣,他下面那些人不会同意的。”周老抬起一杯茶,作势要喝,停在嘴边,“而且,交权了周潜就能放过?他可是自诩要成为第二个重八。”
“那依您之见,卫国该如何破局?”许老虚心请教。
周老喝了一口茶,才言语道:“狸猫……换太子。”
许老眯着眼睛,心中似是有所明悟,说道:“尔后呢?无人不想要卫将军的命。”
“尔后?那不就是没有人不想要狸猫的命喽?”
余永打着哈欠说道:“走吧,免得节外生枝。”这时一只狸猫蹭的一下跳进他的怀中。余永顺着他的猫,笑着说:“吃饱了咱就走。”
马夫愕然,原来停在茶馆是为了给狸猫吃饭,可真有你的。
两人一猫便上了马车,因爆炸性的消息,无人在意他们。
余永靠在车厢里,吃饱的狸猫,温顺的小憩。
余永又打了个哈欠,打出了眼泪。
泪光中,想起来将军府给的黄金万两,想起来父母姐妹的开心笑颜。
穿越之后夺舍了这具身体,当时相当于把一个十几岁少年的灵魂杀死。
一直有愧,一直有亏,又一直想寻死希望地狱能把十几岁少年的灵魂还回来。
所以当将军府告诉他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的计划,还有十几代人不愁吃穿的万两黄金,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如今算来,已蹉跎了二十四载。
余永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记不清拐了几个街角。
当马车停下来,已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马夫掀开帘子,入目就是余永的泪光。
“唉,余永,到了。现在没人认识你,你可以稍微宽心一些。不过你还是把这个头套带上吧。”马夫很好心,余永很感谢。
他站起来从马车上下来,醒来的狸猫跟着跳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能过两个人的后门。
马夫拿出后门钥匙。
两人正要进去时,身后传来吵闹的声音。
一群小孩子追着一群大孩子。
小孩子们手中攥着石头,其中一个胖到看不见眼睛的小孩子猖狂笑着:“叛徒!怪不得皇帝陛下要杀卫贼!我看该杀!对不对?兄弟们。”
马夫想拉余永马上进去:“那些将军府的少爷我管不了,太尉府的更没资格管,你是我的任务,我只能在乎你。我们进去吧。”
余永摆摆手,狸猫躲在他腿边。
“不对!”面对那般挑衅的问题,将军府的少爷们中有人挺身,但明显底气不足。
幸好实实在在给太尉府的胖小子整破防了。他没想到还有人敢反抗他,愤怒的怒吼:“我叫你给我说话了嘛?气死我了!兄弟们!给我砸死他!”
只一瞬,石子朝着将军府一方飞来,有十几颗之多。将军府的少爷们下意识的抱着头,闭着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余永低沉自问着。
也只一瞬,余永听见马夫即将喷出的叹息声,看见石子飞行的缓慢轨迹。感受到全身红热,力量磅礴。
“不该这样的。”余永很生气。
再只一瞬,强大的驱动力,使余永近似弹射起步,手中是摘下的头套,在慢速播放的世界中,余永将石子一颗一颗放在袋子里。
收齐后,余永好似对命运怒吼的猛虎,狠狠地将石子丢在太尉府一方的面前,重重地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时间正常流动,太尉府的少爷们被突然出现的袋子、砸出的深坑、消失的石子吓的倒在地上,惊愕地看着余永。
“呼!”余永剧烈的呼吸,心脏猛烈的跳动。心中郁闷着,应激反应副作用果然太大了,下次被迫启动时还能活下来吗?
实际上,他穿越过后便发现了这种奇怪的功夫,像极了蜘蛛感应,又比单纯的蜘蛛感应多了速度、力量、高爆发还有极度的冷静。
几个呼吸缓和了身体的负荷,他看着太尉府一方,厉声道:“滚回你们家!该找妈找妈,该找爸找爸。滚!”
“是!是!将军!”胖小子忙不迭的艰难爬起来,带着兄弟们跑路。
这时马夫回味过来,发现余永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将军府的少爷们那里,急的几步快跑,脱下自己的长衫,在被察觉前,马上裹住余永的头部。
“你糊涂啊!这些人被砸死了反而对将军府有利,本来就是些偏房的少爷,混吃等死一辈子就好了,而且他们死的作用比活着大多了!”马夫小声带着狠意说道。
很现实,但很没意思。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打破绝境,不管是谁的。”余永在马夫的带领下,进入将军府的后院。
殊不知,后门那里一群偏房的将军府少爷面面相觑,先前挺身而出的人疑惑说道:“刚才……那不是我们的爹吗?”
当然,这些余永都不知道,他只顾的打破将军府少爷的绝境。谁也不该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屈辱。
马夫将余永带到卫国卧室前,取下裹着头的长衫。他吩咐道:“我送到你这里了就,剩下的将军会安排好的。”
余永点点头,卫国卧室很幽静,到门口的一段路由红柱子撑起一段防雨的廊顶。卧室对面就是一块块假山,和四块大理石纹路的石桌。
“进来吧。”卫国的声线,让余永心神一凛。
余永推门而入,转身关门。
殊不知关上门后,空荡荡的走廊出现一位低眉顺目的女仆。
她踩着少见的木屐,踢踏玉足,藏在红柱后。
自余永推门后,她便偷听着。
“太像了,七尺男儿郎,星眉剑目,浓眉大眼,眼神坚定,颧骨凸而有肉,脸面干净无皱纹,结实的不显壮的肌肉,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长得跟我一样老啊,小伙子。”
“生活困苦,朝地朝天二十四载,年轻也年轻不得。不过实话说,我也没想到能这么离谱,还真有两片一样的树叶。”
这是一个人说话还是两个人说话,为什么会一模一样?
偷听女暗自记下:狸猫与卫国声音极有可能一致。
屋里谈话还在继续。
“请放心,收钱办事,效果绝不打折扣。”
“好,你走吧。”
什么意思?他们发现我了,才用什么加密方式交流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感觉做谍子好失败,偷听女想撒腿跑路,这不明显被发现了吗?
殊不知,一只没被她察觉到存在的狸猫赫然出现在她一旁。
“喵~”
偷听女被吓得花容失色,但还是忍住不出声。
此时余永推开门,疑惑看着偷听女:“你是谁?我在府上,没见过你。”
偷听女见对方穿的是华贵的丝绸睡衣,快速鞠躬道歉,什么都不敢解释,踩着木屐小步跑开。
两人擦肩而过。
“嘶,世界变慢了。
“是谁……谁想杀我?”余永转过身。
踩着木屐的偷听少女抽出刮骨的刀。
“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