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则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眼见着太子殿下的脸色变了,却不知这话怎么得罪了太子。
又见陆昊看着自己,脸带笑意,可他却竟然感受到了陆昊眼中的冷意。
“世伯是说,杨应?”
韩则点了点头:“是啊,老臣虽和他素不相识,但是如果一县的县令染上瘟疫却无法被救治,下面的百姓必定会觉得朝廷不作为。”
“世伯言之有理,不过慈县和杨县相隔也不近。”陆昊面有为难道,“如今小侄在杨县尚是力不足,如何又能在此时去慈县给杨大人治病。”
韩则看了眼太子一眼。
太子垂眸微笑:“孤记得,韩御医和吏部尚书韩大人似乎有关系?”
明明太子没有在看他,语气也十分平淡,可是韩则的脊背还是一凉:“是,是,老臣托大,算得上是韩大人的族叔。只不过老臣位卑,和韩大人关系算不得好,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
李宣抬眸看了韩则一眼,向前走了一步。
他比韩则高了一个头,背脊挺直,面目冷峻。
韩则佝偻着腰,眼睛浑浊,不知不觉显出一丝狼狈来。
“可孤若是没有记错,韩御医家中有一副龙虎争斗图,乃是韩大人交给韩御医的吧?”
韩则心中一寒:“这,是,老臣十分喜爱那幅图,所以厚着脸皮向韩大人讨要来了。”
他的内心打鼓,跳动的心脏犹如在耳边回响。
太子和陆昊二人比他们先走了十几日,莫不是去了慈县?
可若真去了慈县,以太子的手段早就发现了杨应的龌龊事,怎么还会让他好好的活着?
一个又一个地猜测让韩则面目狰狞。
“噗,咳咳咳——”
陆昊看着韩则变来变去的脸色,一不小心笑出了声音,随即掩饰地咳嗽几下,摆了摆手说道:“本公子没事,就是被口水呛着了。”
韩则此刻没有心情去想陆昊的借口有多么蹩脚,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走在了悬崖上,一不小心就就会跌下去粉身碎骨。
“噢?”李宣挑眉,似笑非笑,“如此么?”
他朝着陆昊使了个颜色,陆昊说道,“不瞒世伯,小侄当初去了慈县,那杨大人十分好客,还把一幅有龙有虎的画作拿出来给小侄欣赏,可惜了,本公子是个不会欣赏的,直接问他作价几何。”
韩则倒退了几步,面色苍白。
“殿下,殿下,老臣是无辜的!”韩则匍匐在地,浑身瘫软。
李宣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后退了一步说道:“韩御医这是何意,此事只不过是陆昊遇到的。再说,韩大人在害怕什么?”
韩则求饶的声音一顿,是啊,不过是杨应把他的画给陆昊看了一下而已,这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殿下,殿下……”韩则口中诺诺,硬生生地想了一个借口道,“老臣有错呐,陛下勤俭,为民着想,老臣却还在骄奢淫逸,为了一幅画麻烦当朝的吏部尚书,老臣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陆昊看的叹为观止,笑着道:“世伯,殿下也不是小器的人。人嘛,喜欢金银财宝者有之,喜欢权势地位有之,也有像世伯一般,好文好画,喜欢大师的作品,这怎么能算罪责呢?”
韩则感激地看了陆昊一眼。
李宣“嗯”了一声:“孤还有事,韩御医和陆大人自便。”
等到李宣走远了,韩则才不顾形象地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犹如从溺水的海中活了起来。
“世伯没事吧。”陆昊走到韩则身后,将他扶了起来,“殿下虽然看起来好相处,但好歹也是一国储君,世伯日后千万要注意,莫要在如此行为不礼了。”
他一副傻白甜的样子,若是之前,韩则铁定十分嫌弃。
可就在刚刚,陆昊还替自己说了话求了情,又似乎被太子厌恶了。
即便韩则看不起他,但也添了几分好感。
“这一回,多谢你了。”韩则在陆昊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陆昊推拒道:“世伯可千万别这么说,小侄一向诚实,是殿下不追究罢了。”
韩则隐隐觉得陆昊话中有话,但是又觉得对方如果真知道自己的把柄,不可能还这么笑吟吟的。
经此一遭,两人的感情好上许多,韩则也不如之前一样对陆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县衙厢房内,陆昊笑着感慨了一句:“果然是时机重要,若不是韩则体验了一把生死距离,领会了死亡的真谛,他的态度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李宣看了陆昊一眼,说道:“韩家乃是世家大族,如今的吏部尚书正是韩家中人,朝中还有不少的官员是韩家子孙。韩则,不能动他。”
陆昊点头:“放心吧,本公子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更何况韩则此人是个纸老虎,若是真的和吏部尚书有关,凭他,不可能。”
光是看他在太子面前不打自招又是哭的凄凄惨惨的模样,吏部尚书也不会选择这么一个人合作。
当然,排除韩则是装的。
“他和杨应保持着书信来往。”陆昊想到一事说道,“这么说来,杨应还没和宁伟鱼死网破?”
李宣似乎嘲笑般地看了陆昊一眼,说道:“宁伟能在慈县扬名声那么久,可见此人城府极深,和杨应起了冲突是不奇怪,可若是这么简单就要和他鱼死网破,那极是不符合宁伟的计划。”
陆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一事,说道:“对了,慈县的蚕丝我还有用,到时候还麻烦殿下帮我运回去。”
这一次,轮到李宣好奇了。
“陈府没有懂得织造的人手,你打算如何?”
这么多蚕丝,总不可能买回去藏着烂掉。
陆昊神秘一笑:“等回了京,殿下便知晓了,到时,京中布匹的价格恐怕会掉许多。”
“好,那孤便拭目以待了。”
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谈好话后,陆昊拿着一封信去驿馆找韩则。
“殿下此信是给我的?”韩则拿着信有些不知所措,主要还是被那日的情况吓怕了。
陆昊点头说道:“殿下以为,杨应作为一县之令若是不救的确日后不好和百姓交代,可如今小侄不能走,只能让世伯代劳,找几位御医以及孔大人一同去慈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