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把杨欣一行人领回院子后,寒暄几句就带着自己的孙儿往前院崔至善的书房走去。早就已经过了子时了,往常这个时候除了巡逻的家丁,整个崔府都会熄灯入梦。
可今晚,前院书房内却燃着不少灯烛。崔至善在房间里来回渡步,周边竟一个听差的下人都没有。
崔志叮嘱了孙儿崔尚几句,让他在院子外探看着。自己拨开珠帘,进到书房内。
“怎么样,二叔。你能看出这几个人的底细么?”崔至善迎上来,斟了一杯香茶放到崔志手里,急切地问道。
崔志呷了一口茶,皱着眉头:“这几人脚步虚浮、行动坐卧间全无一点武人风气。老爷拿回来的贡酒,但凡武人喝一口,酒劲就会和内力相冲。
可这几个人喝了好几盏,没有丝毫反应。我敢断言他们不是习武之人,可是这种凡夫俗子是怎么在清河帮的高手下把你救出来的?侄儿,你再好好和为叔说说那天晚上的见闻,越细越好。”
崔至善在身后的罗汉床上坐将下来,双眼向上微眯,开始回忆起来
“当时清河帮出来的太突然,我手下的人只抵挡了几下就死的死逃的逃。就在我都准备认命的时候,忽的传来了特别奇怪的声音,就像是石头掉进深井发出的闷响声。
只要这声音响起,就有清河帮的高手流血倒地。就这么频率极快的响动了十几次,呃,想来应该是有几十次吧,清河帮的人就都死了。
然后我就看到三个人,穿着奇装异服,披着草做的袍子从路旁林子里走出来。
当时领头的就是今儿酒桌上姓于名景灏的汉子,说他们师兄弟没有户籍,在此地风餐露宿,因缘际会下才把我救下来的。”
说到这,崔至善狠狠灌了一口茶,面色带着恐惧和忧虑道
“清河帮高手被杀,我比谁都高兴,可是清河帮众人直到全死了,都没看见出手的这三人。实在是神乎其技,我怀疑这几人是不是冲着老爷来的,毕竟老爷最近在京师……”
“噤声!老爷虽贵为户部尚书,可老爷要做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极为凶险,要牢记祸从口出!”崔志拦下了话头,琢磨着崔至善话语里的细节,不多时,崔志开口问道
“你说他们穿着奇装异服?怎么个奇异法?”
崔至善向前倾身说道:“全身都是短打扮,黄绿黄绿的,周身缝制着各种大小口袋,袋子里全装着我认不出来的东西。
而且在他们全身上下都看不到配有白刃,双手只拿着造型奇特但又特别精致的铁棍子,最怪异的是这些人杀人后身周都有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崔志抚着胡须,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双眼忽地张开。
“是了!这些人不修武艺却能在远处杀人于无形、不佩白刃、善使火药。这分明就是唐门的器宗!”
“二叔,唐门不是百年前就被剿灭了么?而且您又为什么肯定他们是唐门器宗的人?”崔至善狐疑道。
崔志回道:“唐门还有没有血脉留下来这谁也打不了包票,说不得这四人就是当年幸存的人留下的传人。
而唐门,在当时被分为内宗和器宗。内宗弟子要打磨筋骨,磨练内力,暗器无非只是他们的一种伤敌手段罢了。
而器宗则不然、不管你习武的根骨如何,哪怕你是个耄耋老人,只要你能弄出点可以杀人无形的奇淫巧技就可以入得山门。
唐门器宗最出名的一战就是一百五十年前,毫无武学根基的器宗掌令用暗器“紫霄神雷”打死了楚国国师、七星教掌门,天玑道人。
记得典籍有云:两军对垒、天玑道人踏云而入。一剑西来,糜烂周军。唐门器宗掌令,当先迎战,稍时,惊雷遍起、震天动地。硝烟弥漫数百里,三日方散,而天玑道人只余一剑、一帽、一臂尔。”
崔志一口气说了半天,喝了两口茶后才又缓缓道来
“不会武功、却又杀人无形、善使暗器和火药、爱着奇装异服。江湖上除了唐门器宗。再没有第二家门派弟子如此行事了。”
崔至善这么个读书人,听完这些江湖秘辛一时也是颇受震撼,只见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复又在崔志面前坐了下来问道
“此等江湖轶事确实离奇,如果他们真是这唐门子弟,是否与我等有碍?会不会是清河帮故意使苦肉计在我身边埋下的钉子?”
崔志摇了摇头:“真要是想对付老爷,直接把你绑了就行,没必要再陪你演这么一出戏。我看这四人说不定真的是凑巧了才把你救下来的。这几日就先晾着他们,等县丞给他们转入良籍后,你就请求他们帮忙扫除津港里盘踞的清河帮。”
“行,只要他们肯出力,成不成的无所谓,以后反正少不了他们的好处。不愿意的话那咱就一拍两散。可如果要是心里藏了奸的,哼,等父亲派来的灵溪剑内门弟子钟繇到了,就是这些人的死期!”崔至善点头道。
崔志说道:“那就先这样,我再派个人去灵溪剑派打听打听,看这姓杨的和灵溪剑到底是什么关系。”
商定完接下来的细节,崔志便带着孙子告辞离开,崔至善则叫了个陪伺的姬妾歇在了书房。
客院里,四人组头挨着头聚在一起听完了书房里的对话。
“妹的,我就说这崔至善不是啥好人。”王天赐义愤填膺道。
“看样子这崔家老小其实对咱们也并无恶意,只是怀疑我们出现在这里的动机而已。”李牧之悄然点评到。
于景灏抬起头,一脸的期待“这管家挺有意思,竟然给咱安了一个唐门传人的头衔,队长你说我们可不可以直接把这说法认下来,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开宗立派呢。”
“可别,谁知道唐门有多少仇家,虽然灭亡了百多年,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哪些江湖子弟想要为长辈报仇的。
这江湖水太深,我们把握不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的人设以后就是来自西域的汉民,师承也是西域的,和中原的江湖毫无关系。”杨欣立马回绝道。
理了理脑海里的思路,杨欣开始分析:“兄弟们,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机会目标。崔家老爷在京师做大官,筹划着一些甚至在私下都不能明言的阴谋。崔至善也深陷在这个阴谋内,以致于有帮派派人暗杀他。
我觉得我们可以主动被利用,加入崔家。崔家老爷在京里有权有势,说不得这是一个打入上层社会的契机。哪怕失败了,我们也可以从这阴谋里挖掘不少的情报。”
听闻此言的王天赐摇了摇头:“太冒险了,我们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最好。这些所谓的古人和我们相比,只是欠缺见识,不是欠缺智商。要论阴谋诡计,咱这四个卧龙凤雏还不够别人一盘菜的。”
“我同意王二小的看法,队长,主动加入崔家在我看来确实太过行险了。”李牧之接着表态道。
于景灏在一边听闻此言反驳道:“我知道你们求稳,可问题是,我们难道真的要脚踏实地得去攀爬这个世界的社会阶梯么?
我敢肯定,要不了多久总部就会让我们接触这个世界的上层阶级,如果让你们去接触皇帝怎么办?难道那个时候你俩真的要净身入宫当太监?
还是寒窗苦读十年书,考科举?我们这四人谁也不是可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材料。”
李牧之把玩着手里的步枪弹匣一脸纠结“唉,主要是这崔家,看起来着实不是什么良善人家,万一崔老爷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怎么办?”
杨欣一眼就看出了李牧之纠结的源头,语重心长的开解道:“当初我在军区总医院哄骗你入队的时候就知道,你这性子太直了,要干好我们这行,那就必须要具备灵活的道德底线。
虽然我们所见所闻的一切,像极了咱中华的过往,但也只是像而已。千万不要在心理上把自己代入。
你要明白这里就是异国他乡!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这里的民众暂且还不是我们的同胞,力所能及之下我们可以打抱不平,更多的,就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李牧之听完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队长你就放心吧,我只是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崔家这事怎么处理我听你的。”
独木难支的王天赐没办法只能梗着脖子给自己做最后陈词:“既然你们两个都同意队长的办法,我也没啥说的了,只是咱们一定要多小心,不要被别人暗地里给坑了。”
作出决定后,杨欣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了作战报告,通过无人机的数据链发回了总部。重新排了值班表才终于抽了个空子躺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