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客房不少,但为了不让人乱嚼舌根,张天赐只能和梁慧兰住进同一间屋里。
客房里没有准备多余的被子,二人顺利成章地躺到了一张床上。
当然,出门前还一心想要吸引张天赐的梁慧兰,此时卷缩进了床的最里面,双手抱在胸前,警惕地看着张天赐,如临大敌。
她不想生孩子,经张天赐那么一说,不由得想起自己大嫂就是生孩子死在了床上。
当时年龄还小,没能亲眼看到,但从丫鬟嘴中听到了一些描述,以至于她连续做了半年的噩梦。
张天赐也翻过身,背对着梁慧兰,弓着身子。
被子只盖了半边,没有觉得冷,甚至有一些些热。
“郎君,你发烧了吗?”梁慧兰的脚碰到了张天赐,发现他身上烫得要命,又用手摸了摸张天赐的手臂。
“别碰我!”
“为什么?”
“再碰我就要出事了。”张天赐恶狠狠地道。
“哦!”黑暗中,梁慧兰瞪大了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弱弱地应了一声,又使劲往里面拱了拱。
次日清晨,张天赐被尿憋醒来,上了个茅厕再也睡不着。
雨又停了,空气还弥漫着一些水雾,看样子应该不会再下。
一日之计在于晨,他在院子中活动活动身子,锻炼身体的计划必须提上日程,不然哪天因为感冒就一命呜呼太不划算。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府中的丫鬟们方才忙碌起来。
“姑爷,该洗漱了。”小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中。
张天赐点点头:“好的,谢谢了。”
小宁努了努嘴,心想姑爷还怪客气的,一点都不像其他公子哥。
洗漱完毕,张天赐坐到八仙桌前,研磨了一点墨,拿过纸张,在上面写下需要采购的东西。
李家村到县里路程挺远,跑一趟来回要花上一天时间,所以把要买的东西一次性买好最好,省的到时候来回跑。
首先是粮食,这个季节粮食便宜,一石粮食只要三两银子,是最好入手的时候。
张天赐对小农经济极度不自信,按他所想,最好买个十几二十石。其次是药材,家中最好常备些治伤风感冒的药。
列下一长串单子,张天赐叫来梁府的管家,从梁府中换了些铜钱和银两。金银的兑换比例为1:10,银子的价值高得超出张天赐的想象。
梁慧兰没有陪着张天赐出去采购,想多陪陪自己娘亲和姨娘,下一次回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唤了两个下人和小宁跟着张天赐一起出门。
考虑到粮食买太多不好带回去,最终只买了五石大米和一石麦面,见店中还有豆子和大豆,又买上一些。
加上买种子的钱,在粮店里花了将近二十五两,一时间竟然感觉到有点肉疼。
买药的时候,张天赐意外地发现药铺的箱子上竟然还有硝石的字样,难不成硝石还能当药?于是让药童取一些出来,一看还真是硝石,便买了一些。
当然,他并不指望自己能轻轻松松做出火药那玩意,配方他背得很熟,但这硝石并不纯,所以并没有什么用,不过尝试一下也不错。
花了一个上午,才将清单上的东西买完,马车装得满满的,还好是梁府的马车,不是李二平家那辆,不然估计跑不动。
晌午时分,用过餐,两位新人启程出发。
刚出县城不久,就被堵在了路上,狭窄的道上,停了很多马车,人来人往,比县里还要热闹。
“小宁,你上前问问发生了什么?”梁慧兰不想下车,对后面跟着的小宁吩咐道。
“好的小姐!”小宁好像在想什么,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找人询问,不一会儿小跑着回来,一脸兴奋地道:“小姐,今天弘毅法师开坛传授佛法!”
张天赐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因为原身记忆的关系,他对这个弘毅法师没什么好印象。
弘毅法师乃七里寺住持,而张天赐原来的地产有一半落到了七里寺名下。
梁慧兰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张天赐,正色道:“你去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出路来。”
小宁有些失望:“小姐不上去看一下吗,我听说寺里算卦可准了。而且小姐刚成亲,应该去拜一下送子观音。”
梁慧兰有些意动,却还是摇头:“不了,早些上路,别耽搁时间,晚上你们还要回来。”
“去看看吧!”张天赐开口道,堵成这样没那么容易让开,反正都走不了,就顺便上去看看也行。
“谢谢姑爷!”小宁笑眯眯地急忙行礼。
两辆马车靠边停下,张天赐给下人留了两张饼,带着梁慧兰和小宁,踏上青石板小道。
七里寺坐落于山腰,山下就是河道,两山之间还有一片大湖,水汽充沛,故山间常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不同于别处,此地山林间多为高大的松树,一条幽静的小道如长蛇般盘旋在山上,因正好九道弯,被人雅称为九曲径。
沿路上,不少年长的妇人提着竹篮,在路上售卖香烛。
梁慧兰花了四个铜板,买了两把香,本来要给小宁也买一把,小宁却坚持要自己掏钱。
爬了半个时辰的山,终于来到七里寺前。
小径从这里开始分叉,左右两边是长长的楼梯,正前面一堵高墙,挡住寺庙。
沿着石阶,来到了一片高台,高台上人潮涌动,张天赐见不少穿着麻布的人,在寺庙大门前的香鼎里点燃几炷香,远远地朝着大门一拜,跪下嗑三个响头,转身离开。
“他们为什么不进去?”张天赐头一次见烧香不进庙的。
梁慧兰指了指寺庙侧面边摆着的一个箱子:“进门要两文钱,有些人家拿不出这点钱,或者舍不得,所以只能在外面拜一拜。”
明白了,佛不渡穷比!
“走吧,进去看看。”张天赐先上前,往箱子里扔了几个铜板,跨进寺庙中。
刚进寺庙就感觉到人少了许多,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香烛味。正前方的大雄宝殿里,传来嗡嗡的诵经声以及富有节奏的木鱼声。
梁慧兰和小宁点了一炷香,虔诚地伏在殿前的蒲团上跪拜。张天赐直接走进去,殿中两侧的和尚同样跪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佛珠,在一群人的注视下闭眼念经。
这些和尚跟张天赐印象中不太一样,头发并非全部剃光,留了小半截,也没见和尚脑袋上有戒疤。
僧袍是铁红色的,露出半边臂膀。
感觉有点像藏传佛教与中原佛教的结合。
“还请高僧大发慈悲,救犬子一命!”
中间披着袈裟的僧人面前,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旁边,一位跟张天赐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平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嘴唇发白,面无血色。
“此子命中该有一劫!”
佛像前的高僧未睁眼,继续敲击着木鱼。
“求高僧大发慈悲,救犬子一命!”老人再次一拜,口中高呼,声音中透着一丝丝绝望。
张天赐靠近门边,找了个人问了下,方才知道缘由。
这殿中跪拜之人乃城中最大的粮商钱有富,此人三十岁前膝下无子,后纳了一妾,方才后继有人,对此子疼爱有加。
可惜天意弄人,或许是以前缺德事做得多了,他这个小儿子自小体弱多病,随着年龄增大,身体反而越来越差。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自此一病不起,寻访了多位名医,都起不到半点效果。
眼看着儿子就要一命呜呼,经人提醒,方才想到七里寺住持弘毅法师佛法精湛,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带着儿子来到七里寺求佛。
“爹,我们走吧。”躺在地上的男孩不忍见到自己父亲如此低三下四,微弱地开口道。
钱有富仿佛没有听到,头依然重重地嗑在地上。
佛前高僧置若罔闻。
梁慧兰和小宁跟了上来,张天赐拦住二人,不准她们进门。感冒会传染,殿中人这么多,空气又不流通,很危险。
既然已经烧过香,差不多该往回走了。
只是出了大殿,两个女人又兴冲冲地跑到偏殿抽签算卦,张天赐没兴趣,加上觉得殿中闷得不行,就没跟上,站在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二女满脸笑意地出来,梁慧兰手中拿着一根红丝带,说道:“郎君,手。”
张天赐伸出手,梁慧兰便将那红丝带系在他手腕上,因为卷了起来,只能看到末端的福字。
“记得,要七天之后才能摘下来。”梁慧兰提醒道。
张天赐不信这些东西,也不排斥,有时候能让身边的人安心一些,他反倒很支持,只要不被坑得太严重就好。
返程的时候,居然在路上遇见了刚才那对父子。
钱有富的儿子被人用竹凳抬着,见张天赐三人跟在后面,停了下来,让到旁边。
本来张天赐没想多管闲事,就这么一个小举动,却让他心生出一丝怜悯。都走过去了,又停下来,转过身:“钱老爷,令公子的病拖不得了,如果信得过我,准备一些烈酒带着人来李家村找我,我有几分把握让他活命,当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