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真是个渣男。”张天赐手扶院墙边叶子枯黄的梨树,头昏眼花,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围着他旋转。
这感觉……跟他年轻不懂事玩命喝酒,喝到宿醉的感觉一模一样。
一瞬间涌入的大量记忆,更是让他头痛不已。
这具身体的主人跟他同名,字元贡。父亲张耀之本是岭阳知县,因牵扯进一件贪污案中,被人知县的位置上撸了下来。罪行不至于株连九族,却也算不得轻,被下旨流放琼州。
流放途中偶感风寒,不治而亡。听闻消息的母亲,也从此一蹶不振,在三个月后撒手人寰。
张耀之在岭阳县本就不得人心,张天赐又是个二世祖,父亲流放后,留下的一点点家产不是被自己霍霍了,就是被士族们瓜分了去,现在就只剩二十来亩薄田。
秋收刚过,米缸就已经见底了,搞不好再过些日子,家耗子都不乐意进这破屋子。本来已经绝望了的张天赐,无意间从老娘留下的遗物里翻出来一张帛布。
帛布是自己与梁家次女的婚书,张天赐对县里这些家族了解得不多,但并非一无所知。这梁家也算是岭阳数一数二的家族,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就算自己老爹在任时,逢年过节,也得备上几分薄礼上门拜访。
婚约上的女子乃梁家次女梁慧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才女,就算在安南州也小有名气,与顾家公子顾书之一起被称为安南州的金童玉女。
说起来,这顾书之与梁慧兰还是表亲,但这年代就讲究个亲上加亲。
顾家与梁家都有意让两人凑成一对,偏偏这时候张天赐跳出来了,拿着一纸婚书四处宣传,说梁家忘恩负义,梁慧兰明明与自己早有婚约,却还四处勾引野男人。
一个是没落的知县之子,一个是京官之女,还有一个是州试案首有望进士及第,前途不可限量的才子。
一段狗血的三角关系!
大瓜,好大的瓜。
等梁家和顾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件事。顾家自然不可能继续趟这趟浑水,梁家也是尴尬无比。
梁家自然不可能像电视里那样,把张天赐脖子一抹了之。相反,还要防着张天赐会出啥问题,不然到时候不是屎也是屎,他梁家就真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冷处理了一段时间后,梁家顶不住压力,终于承认了婚约。
在张天赐这个穿越人眼里,前身这个做法属实有些无耻,哪怕是觊觎人家的姑娘的美貌也好,一个大男人,盯着人家姑娘的原因竟然是梁家乃大户人家,嫁女儿起码会带点嫁妆。
而他则是一毛钱彩礼也没出,连办酒席的钱都是向村子里的人借的。
当真是空手套白狼啊!
使劲晃了晃头,张天赐勉强保持着清醒,朝着贴了大红囍字的门走去。张家的人缘确实不怎么样,这会儿客人都已经走光了,来的大部分人,都是看在梁家的面子上。
吱丫!
木门推开,空气中弥漫着潮味,小屋里打扮得规规整整,屋中间的圆桌上,两只蜡烛摇曳着火光。
屋内忽暗忽明,张天赐看见了端坐床边梁慧兰。
盖着红布头,看不见脸,不过被称为才女,想来长相应该丑不到哪儿去。毕竟不管在哪儿,人都是看脸的,要是长得丑,甭管你多有才,也不大可能受到追捧。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梁慧兰不由得捏紧了垂在双腿上的婚服。张天赐跌跌撞撞的上前,能感觉到梁慧兰的紧张,不由得感慨,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以前他身边的女人,哪怕跟你躺在一起负距离接触,也不是说跟你结婚就跟你结婚。
你得有车,有房!
过分一点的,你还得父母双亡。
如果你做不到,她拍拍屁股一走,然后转头就在被人那里控诉,说你耽误她的青春,就是一个人渣,不负责任。
时不时还声泪俱下,仿佛你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搞得好像男人的青春就不是青春,男人的青春就一文钱不值一样,导致有时候张天赐都分不清,在这场恋爱游戏中,到底是谁睡了谁,谁又更吃亏?
洞房花烛夜,张天赐没有这种经历,目前来说他也不想经历,上一段感情的失败,让他身心具备。而且想想古代人的结婚年龄,最多也就十七八岁,他一个接近三十岁的老男人,实在没法对一个小姑娘有性趣。所以,他没有急着去掀开盖头,拉过来一张凳子,坐到梁慧兰的面前。
“很抱歉!”张天赐沉默了一下,尽量模仿前身的语气,“我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张家没落了,不这么做我就只有饿死,希望你不要怪我。”
“嗯!”梁慧兰的手捏得更紧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你就当这是一场假成亲,过些年等风平浪静了,我就一纸休书把你休了,到时候你还是完璧之身,再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梁慧兰身子忽然一颤。
张天赐并未察觉,按他所想,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毕竟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何况对方还是个世家小姐,怎么看都不会甘心就跟他窝囊一辈子,自顾自的说着:“以你的家世,应该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好人家。”
啪!
一滴泪珠落下,低落在腿上,深红的圆斑扩散开。
“呀,咋还哭了。”张天赐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抽泣声入耳。
“别……别哭啊,我不休你,不休你行不?”张天赐抓耳挠腮,揣测着梁慧兰哭的原因。
“够了!”梁慧兰情绪爆发,自从知道跟张天赐有婚约开始,心里就憋着委屈。再到后来,父母逼着她嫁过来,她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怨言。
凭什么自己父母当初随意定下的婚约,就要自己去遵守。
她名声都没了,现在这混蛋玩意儿还想把她休了。
张天赐的几句话像是熊熊烈火,彻底点燃了心中的火药桶,仅存的一点点理智也消耗殆尽,抬起头手用力向那个朦胧的身影推去。
“你混蛋,你个大混蛋,你……”苦于有限的人生中没怎么学过骂人的话,张开口,除了“混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词儿。
嘣!
张天赐整个人向后直挺挺地倒去,脑袋重重地嗑在地上。
这具身体本来就喝了很多酒,他都是勉强保持清醒走进的洞房。这一撞,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户里照进来。
头还在痛,张天赐用手摸了一下,起了好大一个包。
“嘶!”
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夫君,你醒了?”细肉的声音在张天赐旁边道,一只手把张天赐的手拉下来,不然他去碰脑袋,“你……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端药。”
此时梁慧兰已经换下了昨晚的大红袍,穿上了平日里穿的青衣。腰带束紧,细腰凸显。过了一会儿,便见她端了一碗黑乎乎的玩意儿重新回到张天赐身边。
“来,夫君,喝药了。”举止轻柔,用小勺舀起一点,还在嘴边吹了吹。
想起昨晚晕倒前梁慧兰那副神态,张天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尼玛不会上演大郎喝药了的经典桥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