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办法能破此局?”方然死死盯着于谦。
“臣…没有办法!”于谦摇了摇头。
“你们呢?”方然又看向另外几人。
“臣等无能~”几人齐声道。
“都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班师回朝!”方然朝众人摆了摆手。
出了皇帐,张辅,梁成,王佐,邝野四人相示一眼,随即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陛下,您终于开悟了,但您真的准备好了吗?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于谦喃喃道,随即健步而去。
“驾—驾——”
此时也先的滚滚铁骑再次路过宣府。
“大王,此次咱们算是无功而返啊,就这样回去不好吧?”阿剌知院跟了上来。
“呵呵,不要着急,这偌大的明朝没想到边军如此不堪,让大家抢抢再回去。”也先道。
“那宣府的杨洪?”伯颜帖木儿有些担心道。
“他敢出来与我铁骑战一场吗?后面的小皇帝不用担心,他已经没有骑兵了,根本拿咱们没办法。”也先向后看了看。
此令一出,宣府一带的小城镇便遭了殃,求援的军报一封接一封的送到了杨洪的桌案上。
“将军,也先来了,各地告急!”旁边一偏将道。
“看来陛下没事儿,让也先离开吧,咱们拦不住他的。”杨洪摇摇头。
“那陛下那边?”
“陛下那边等也先走后派两千骑兵去看看,如果京师那边没有来援的话,就把陛下护送回京。”杨洪道。
杨洪看着离开的偏将,眼里不禁有些湿润。
想当年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笑往开平,开启了自己征战的一生,跟随成祖皇帝北逐鞑靼,饮马斡难河畔,亲眼见证了一代不世帝王的丰功伟绩,那一年自己才不过年仅二十九岁。
再此之后,战大松岭,征红山生擒鞑靼首领,正统元年,皇帝下赐游击将军。正统三年,兀良哈犯边,哪怕是受伤,我也能提刀再战!正统九年,自己终于从偏将升直都督,声名不可谓不显赫。
但现在的我已经六十八岁了,墙上的战刀已经再也挥不动了,若是再年轻十岁,他也先怎敢踏足我宣府地界半步!
臣终究还是老了,辜负了您的期望,陛下啊!臣实在无力再担此大任了。如今的边军已不再像二十年前的边军了,很多东西臣看得见,却管不了啊!
杨洪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一行清泪划过,满脸写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
京师,此刻已经全城戒严,城门紧闭,京营的人马已经调动起来,用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来形容是夸张了,但一般人肯定是无法再入京城了。
而皇城内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锦衣卫和府军前卫则是紧守着皇宫大门。
而奉天殿内,郕王朱祁镇看向众臣道:“前方战事如何?皇兄脱困了吗?各地的勤王之师到哪里了?”
“郕王殿下,前方未有战况传来,于侍郎已经带兵前去救驾,不过也先来势凶猛,郕王殿下要早做准备才是。”徐有贞道。
“该做的准备已经做好,就只待皇兄回归~”朱祁钰眼神有些飘忽。
“郕王殿下,正因为前方未有战况传来,陛下可能已遭不测~”
“你是说皇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朱祁钰神色慌张。
“郕王殿下,如今也先大军压境,您可不要自乱方寸,朝中还需您来主持大局。”
“你不要再说了,皇兄一定会没事儿的,下去加紧备战吧。”朱祁钰稳定心神道。
他不是不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但他又有一些于心不忍。或者说又有些害怕,毕竟自己这位大哥还是对自己不错的,就连监国大事也全权交给了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他于心不忍。
徐有贞瞥了一眼朱祁钰,最后还是退开了,他知道无论再怎么劝,这位王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登临大位。若是陛下真的无恙,那就彻底不会再有机会了。
要不我帮殿下一把?徐有贞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即这个想法又熄灭了,毕竟现在的朝堂还没到他一言堂的时候。
傍晚,初秋的晚霞映照在怀来城头,身着皇袍的方然屹立其上,显得颇有帝王神姿。
看着城外忙碌的士卒,方然不禁在想自己来这里的意义究竟为何?自己不过一个普通人,难道能指望我去改变什么吗?
曾经在手机上口若悬河,道理一套一套的,可谓是智计百出,认为只要给自己平台,那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但到了这里的几天,从最开始的舍我其谁,到现在谁都想舍我,更可怕的是这里的问题一环扣着一环,就好像套娃一样。
这个皇帝是当得真累,更可怕都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这斗争实在是太激烈了。
或许当个顺君也不错?
“陛下,城楼上风大……”樊忠递过一件披风。
“樊忠,你有什么理想吗?”
“呃,臣的理想就是护卫陛下安全,跟随陛下冲锋陷阵!”樊忠顿了一下。
“那你的梦想也算实现了嘛。”
“嘿嘿,全仰仗陛下的天威。”樊忠笑道。
“那陛下您有什么理想呢?”此时另一个声音在方然耳边响起。
“于侍郎,你突然出现可是吓了朕一大跳呢。”方然转过身。
“能惊醒陛下,那是臣的荣幸。”于谦拱手一拜。
“你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儿?”
“臣特来陪陛下观赏晚霞。”于谦答道。
“如此也好,樊忠你下去准备些吃食,朕要与于爱卿喝两杯。”方然朝樊忠道。
“陛下,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呵呵,朕原来不过是一条咸鱼,后来自以为能翻身一跃而过龙门,现在嘛,自然是选择躺平咯。”方然笑了笑。
“陛下,或许平常人折腾了一圈又回到起点并不会对周围造成影响,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您不一样,您是您,更是帝皇!”于谦语气有些凝重。
“皇帝又怎样?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方然不以为意。
“是啊,可这个人他肩负着天下人的祈盼,他能成就天下人的梦想,却难实现自己的愿望!”于谦望向晚霞。
“哦?看样子你比皇帝更懂皇帝嘛。”
“陛下,这只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皇帝可赏赐百官,可赏赐将士,可赏赐百姓,可赐天下所有,唯独不可赏赐自己!”
“每个人都有一种错觉,觉得别人的更好,得不到的更好,亦或者是更高位的东西更好,这本身也没有什么问题,但这种错觉泛滥就会导致人忘记自己原本所在位置肩负的责任。”于谦看向方然。
“朕没忘记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只是就凭朕一人又能做什么呢?如今朝巨已然是利益团体化,没多少人站在朕这边啊!”方然苦笑道。
“陛下,自古以来为君皆是不易,若是您不争,不为,那何以让群臣慑服?何以让天下安定,百姓安宁?当您穿上这身皇袍,您就有责任为大明的天下争!”于谦跪拜道。
“你起来吧,朕非是不负责任之人,朕不做咸鱼了,行吧?”方然被于谦的大帽子扣得有些受不了,连忙答应了下来。
“陛下圣明!”
“于谦,你真的不怕死吗?要知道变政革新是会要人命的!你准备好了吗?”方然凝重道。
虽然自己不懂时政,也不了解具体该怎样变革,但初高中的历史他还是有点印象的,貌似各个朝代的改革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变法改革成功的案例也非常少,如果是改朝换代立新君的难度是十,那么改革变法强国的难道至少是十一,这也是为啥开国之君多,而改革家却寥寥无几的原因。
“陛下,纵观历朝历代,变革成功者,无不令其王朝辉煌,焕发新生。而大明此刻正是到了这紧要关头,于谦愿为商鞅!”
“于卿,你可知那商鞅的下场?”
“臣知晓,但为大明,于谦无怨无悔!”于谦再拜。
不愧是能为大明续命之人,虽然后面还有一个张居正也想变革,可惜最终他也失败了,那时他的阻力实在是太大了。
“好!有朕在,你放心!”方然扶起于谦。
有些事能避就避,有些事避无可避!既然皇袍已经穿在身,那就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咱不可能连这老头子都不如吧!咱可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