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死谷。
杨子柏率领的亲军没有辜负苏禾的信任,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处在焦灼之中的苏禾还不知道,西线的局面在一夜之间就会彻底反转,而这个反转,足以让宁军一只脚永久地踏进了宁西地区,虽然势单力薄的西线军不能收复一城一池,但,占据着死谷,犹如入川占据了汉中,意味着主动权。
这也是对挫败之中的宁国一次巨大的激励,西线军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宁军没有溃逃,宁朝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王土。
伴随着天色大亮,杨子柏已经抄着林间小路,即将到达死谷。
晨光熹微,红日初升,杨子柏却看到了一片尸骸,整个场面令人骇人听闻,若不是亲身经历,杨子柏怎敢相信一场战斗便能打得如此惨烈。
好在,宁楚两军依然处于拉锯之势,宁军的阵地还在,只不过,兵员数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杨子柏步入二线,命令邵恒领着亲军靠着反斜坡稍作休息,自己上山准备找苏禾去了。
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苏禾,杨子柏不免有些担忧,加之整个二线原来密集的弓弩手现在也只能看见零星几人...
“子柏,回来了?”
忧虑之际,苏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杨子柏猝然回首,只见苏禾耷拉着脸在后面咧着嘴,似笑非笑,苏禾的面容十分憔悴,整个眼镜都肿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嘶哑,整个人走起来颤颤巍巍的,最为心酸的是他的手打上了纱布,挂在了脖子上。
“将军你这是...”杨子柏心都揪了起来。
苏禾倒显得很轻松,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小伤小伤,这么些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不过就是..伤亡确实太大了。”
杨子柏叹了口气,上前来,看了看苏禾的伤势,知道这不是小伤:“要不...将军你还是到后方休整休整吧。”
“说的什么话?我问你,粮草劫了吗?”
“放心,烧了一部分,藏起来了一部分,日后我军西征,定然助我们一臂之力。”杨子柏笑笑。
苏禾伸出他尚能活动的左臂,拍了拍杨子柏的肩,一副老父亲看着儿子中举的喜悦的神色:“好啊好啊,有了你,我们这一晚没算失败。”
“将军,在下还给你备了一份大礼。”杨子柏饶有兴趣地说。
“哦?”苏禾一怔,“什么大礼?”
“让施文澜消失在咱们面前。”杨子柏一字一顿地说。
“何时能见?”
“今日。”
苏禾看着杨子柏出了神,片刻之后,两人相视一笑,苏禾哈哈大笑起来,一拳捶向杨子柏的胸脯:“真有你的。”
或许,今天一天,都不需要宁军做任何多余操作了——难得的假期。
楚军阵地。
长途疲惫的楚军三五一群,互相依靠着就睡着了,连施文澜都只是简单地搭了一个营寨,供他休息片刻。
如今的施文澜,早已经不是那个埋伏在山坡上耀武扬威的楚军名将了,更像是一个败走麦城,孤立无援的落魄将军。
“怎么回事,粮草呢?!”施文澜对着仅存的一个副将破口大骂。
那副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暗想自己也不曾过问过军务,不过是七八个副将里面的一个活物罢了,现在还得受这气。
“将军,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没有粮食,我拿什么进攻,倒是没想到这帮宁军虽然不经打,但扛了这么久...”
两人互相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出个主意。
“要不,将军,我们先撤军吧?”副将缓缓抬头,提出了这个“不情之请”。
施文澜听完就怒了,直接抓起桌案上的书卷砸向了副将,大骂道:“滚出去,楚军不需要懦夫!”
副将慌忙一闪,意味深长地看了施文澜一眼,怏怏地离开了。
一个人待在营帐里,施文澜的气一点也没有消,除了生气,更多是坐立不安,若是能意气用事,他恨不得马上提着刀冲进宁军阵中,杀他个十人百人,然后死了也无所谓。
“报!”
外面一楚兵飞速奔入。
施文澜一下子弹射起来,惊喜地问道:“粮草找到了?”
“不,将军,大将军使者求见。”
施文澜眼中的光瞬间消失了,他略微生气地说道:“什么使者,肯定是宁军的奸细,抓起来杀了。”
话刚刚出口,没想到那使者自己进来了,还拿出了轻松自如的语气:“怎么着,施将军,这么不待见大将军的使者吗?”
施文澜一瞅,是个老熟人,涤先的亲信庞逊,这可是个狠人物,像个杀手,四处游迹,杀人不眨眼,手上人命无数,用现在的词汇形容他,他更符合一个特工的身份,此时的庞逊,是涤先最信任的人之一。
“你怎么来了?”
施文澜颇为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庞逊,庞逊也不喜欢他,两人相见,又是电光火石。
“我不来能行吗?涤将军把把守死谷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不来,该怎么知道原来我们的施将军早就失守了,怎么知道原来所谓名将只是浪得虚名啊。”
施文澜听了,恨得牙痒痒,但也没再做声,过了许久,才抬头低声问了一句:“是大将军派你来的?”
“不然呢,你知不知道,你给大将军惹了多大祸?你可真行啊施文澜,直接让宁军摸到沂城城下了,大将军五更天还得下榻迎敌,都是你干的好事啊。”
施文澜一惊,不笨的他立马想明白了一切,苦苦等待的粮车或许早就没了,一切希望都成为了泡影,内心的防线正在一步步崩溃。
“大将军有何指示?”施文澜的语气更微弱了,近乎一种听不见的响度。
“指示?立马回沂城等待处置,你可给我老实点,求大将军开恩不要治你的罪,否则,叫你身首异处啊。”庞逊冷笑一声,嘴角上扬。
“不必开恩,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该怎么治罪怎么治罪,只希望将死谷打下来之后,再行撤军。”施文澜仰起头,不忘他最后的目标。
“对不起了,施将军,没机会了。”庞逊也是一字一字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