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啊，一行野鸭冲天去，两行老鹅还傍地走，三个猎人林中转，头晕眼花不见天~”

　　张玄当即也是吟诗一首作为嘲讽，引得罗建文几人也是拍手叫好，

　　那些围观的人群也是跟着瞎起哄，

　　嘘声四起，让冯文轩的本就悔恨的大脸，更是红的好似猴屁股。

　　“你~你~”

　　冯文轩气的说不出来话，遇到了一个冷门的题目，对手立刻答题，

　　而自己仓促之间，只做了一个打油诗，真是没处说理，心有不甘。

　　“恩？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还要继续争吵不成？读书人要有容人之量，胜了一点雅量都没有~这成什么样子？”

　　见到事情有扩大的样子，陆提学当即训斥起来，

　　在场的人刚刚还嬉笑的脸顿时便僵了下来，一个个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张玄，这一局的你的诗可以评为上等，冯文轩的诗暂列为下，你虽然胜了，不过总比分依旧是一胜一负一平，双方平手~”

　　江副使摇头道，目光严肃的看着两边人马。

　　“大人教训的是，文学交流，本来是各抒胸臆，互论所学，借鉴所长，学生年轻气盛，言语犀利，还望大人恕罪~”

　　张玄拱手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别说是在古代，就是现代社会也是如此，

　　提学大人，相等于教育厅的负责人，别说你是个学生，就是老师校长，也得乖乖的听话。

　　“恩，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总算是孺子可教也~”

　　陆提学的脸色这才松了一些，这些学子就是有些不开眼的，非得小小发飙一下。

　　作为提学官，他习惯于把人教成，自己想让他变成的模样，

　　同时也享受别人被训斥之后，一脸诚恳的道歉。

　　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他都当成是真诚的道歉，而且很享受这种别人悔过的样子，

　　享受作品的制作过程，也是一种幸福，陆提学是乐在其中。

　　“多谢提学大人指点迷津，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学生不仅以口舌开罪同窗同届的学子，更是会因为惹是生非而身陷囫囵呀~”

　　张玄长长一稽首，

　　上位者喜欢这种卑微紧张有局促的人，

　　毕竟权利的滋味，就是这种高人一等的齁甜。

　　那冯文轩几人也想和提学大人道歉，但张玄却是上前一步道：

　　“几位仁兄，刚刚是我等无礼，我等都是第一次来福州，为了不弱了家乡的名头，所以语气有点冲，还望几位仁兄海涵~”

　　“几位海涵~”

　　韩昌树几人见到张玄带头道歉，也跟着一起上前拱手，

　　毕竟读书人嘛，任何时候，形象都是要保持了，知错能改也是美谈。

　　“哪里哪里，刚刚我等也是语气太冲，几位不要放在心上~”

　　冯文轩僵着脸稽首道，

　　现在不管如何，明天他的野鸭冲天去就会传开，名声算是坏了。

　　“好，大家握手言和，共论诗文，多好啊~你们日后也得记得，不要逞那些口舌之利，那样于国无利，于民无益~”

　　陆提学做了陈词总结，

　　张玄看着这三个提学大人，心中微微摇头，

　　这些人习惯长篇大论，做个提学倒是很合适，

　　也不知道是吏部那个大人给安排的职位，真的是会分。

　　“今天可真是痛快，还福州四大才子，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罗建文摇着扇子笑道，又回头看了一眼酒楼，还想在看看刚刚他们得意过的地方。

　　“你说，今天我们遇到了提学大人，回头要不要去登门拜访一番？”

　　韩昌树提议道，毕竟今天提学大人对他们的感官不错，要是趁热打铁，拜为老师，

　　到时候不要说是举人，就是进士也不在话下。

　　“韩兄说的有道理，看来回去之后，我们得多备礼物才是，还得再琢磨一下，提学大人的喜好~”

　　林立鹏也表示赞同。

　　张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今天才有一面之缘，然后上杆子就去送礼？

　　用心太过直白了，

　　就是去送，也得找个由头啊，师出有名才行吧，

　　再说了，人家提学大人是什么身份？

　　掌管福建一省的教育科举事宜，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就是你以拜谢的名义登门，人家还不一定鸟你，你一个秀才身份上门？

　　那不是开玩笑吗？

　　等中了举人再说。

　　而且，是个人都知道避讳，做官的更是如此，

　　考前有考生登门，这不是要给他的裤裆塞黄泥巴吗？

　　提学大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然，大宋朝廷官员收礼，是很寻常的事情，

　　不过越是寻常，那么收礼就越不能提，得有个由头做遮羞布。

　　“恩？张兄，你怎么不吱声啊？”

　　罗建文忽然问道，张玄摇头道：

　　“我的家境，几位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没有什么余钱送礼啊，还是趁这一个月的时间，用功读书，提高一下中举的概率吧~”

　　“这个~那我等一起凑一份礼物便是了，到时候张兄你也一起去，今次提学大人对你的才学颇为赞许，也许可以更进一步呢？”

　　林立鹏也是附和起来。

　　“再说吧，我们还是先去贡院考场看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张玄对于送礼没有什么兴趣，便转移了话题。

　　“对对对，先去考场，先去考场~”

　　五人问了路，来到了贡院考场，花了一钱银子才得以入内，

　　只见这贡院考场外面，是白色的石灰墙，里面是一排排的小屋。

　　小屋上挂着天支地干的号牌，少说也有两千个号码牌，也就是两千来个小房间。

　　不过，用小房间来形容不合适，应该是小窝棚，和人家卖肉的摊位差不多。

　　窝棚里面有一个砖砌的床，床边一个木桶，是给人小便用的，

　　至于大便，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拉桶里，一个就是叫号排队去茅厕。

　　而在靠门搭一侧，有一个案板以及一个椅子，

　　只是上面布满了灰尘，看来是很长时间没人打扫了。

　　“哐哐哐~”

　　韩昌树用脚提了一下尿桶，有按了按椅子和床，这才笑道：

　　“不错，桶是好的，椅子和床也很坚固，倒是不用担心考试的时候地面上都是秽物~”

　　张玄敲了敲桌子，又看了看屋顶，屋顶房梁上有一些灰尘的味道，比较干燥。

　　“不错啊，这个考场，房梁没有霉变的味道，看来即使有风雨也不会倒塌，而且屋顶瓦片整齐，看来不会漏雨~”

　　“果然是州府的贡院，建造的就是好，看来是不会发生考场坍塌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周兆金可是真的惨~”

　　韩昌树也附和起来，

　　听到了周兆金的名字，几人皆是心有余悸，

　　周兆金去考秀才，大雨天那考场屋顶砸落，把他砸成了傻子。

　　虽然州府上给了个了秀才的功名，又递补了禀生资格，每个月去县里领粮食银两，算是朝廷养活他，

　　可是一个傻子，活着有什么意思？

　　“好了，不要谈论这些了，别到时候好的不灵坏的灵~”

　　梁后群急忙止住了几人，夫子说过，敬鬼神而远之，

　　张玄虽然有一半的现代人灵魂，但是现在是大宋王朝，是封建社会，有点迷信是很正常的。

　　“既然考场看过了，我们得回去看书去了~”

　　拿到了报到文书，又看了考场，主要的任务完成了，

　　不过现在回去，张玄还是有点紧张，谁知道那个女刺客走没走啊。

　　‘不对啊，我还有钱在房间里面，那个家伙不会顺便把我的钱给拿走了吧？那个女的连官兵的衣服都偷，我的钱她怎么会放过？’

　　想到这里，张玄的脚步便不由的加快了。

　　“哎哎~，张兄，你跑什么啊？”

　　韩昌树等人也不得已跟着跑了起来，张玄叫道：

　　“我肚子疼，先回去上茅厕，你们不用跟着我~”

　　看着张玄一溜烟跑了，罗建文摇头道：

　　“看来是今天乍食荤腥，所以肠胃不适，唉，真是苦了他了，要是他考上了举人，生活便不会如此困顿了~”

　　张玄家里虽然有二十亩地，但是出租下去，一年也不过三十余两银子的收益，

　　看起来很多，但是母子二人的生活用度，一年就得二十两。

　　前几年张玄家里还得交税避赋，直到张玄考上了秀才，不过仍旧是粗茶淡饭，清贫度日而已，

　　鸡鸭家里养，一个月吃一次的程度，不见荤腥乃是常态。

　　张玄急急忙回到客栈，却见房中空无一人，又去急忙打开自己的包袱，忽然听的‘啪’一声，而后便是一阵冷笑：

　　“你这是干什么？不会是怕我偷你东西吧？”

　　“什么人？”

　　张玄身体被吓得一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俏丽的男装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房门，正一脸阴冷的看着自己。

　　“哦，原来是女英雄你啊，吓我一跳~”

　　眼前的这个女刺客，换了一身新袍，没有穿张玄长袍，她的脸上也没有了油腻，头发也重新梳了起来。

　　如果用明艳来形容，就不能描述她的妩媚，

　　如果用婉柔来形容，则不能说明她眉间的英气，

　　如果用珠圆玉润来形容，那么就不能描述她的消瘦，

　　如果用杨柳扶风来形容，那么则不能说明她的丰润姿美。

　　“想不到短短时间，女英雄你就已经恢复如常，隐迹藏行，更是抽空洗了个澡，梳了个头，换了身衣服，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张玄上来就是一通夸赞，

　　常言道，女人喜欢听好听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会让她开心，

　　但是这一次，似乎失效了。

　　“哦，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那个女刺客上前一步，语气不善，眼神也不善，

　　被张玄藏在房梁上的，她的宝剑，也被她捏在手里。

　　“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张玄紧张道，手里更是不自觉的握紧了包袱，

　　待会要是打起来，这包袱就直接砸在她的脸上，而后立马从窗户跳下，大呼救命。

　　“你如何看得出来的？要是不满意，你知道的~”

　　话音未落，应籽福抽剑而出，身形更是如同夜猫一样，突然窜到了张玄身前，一剑点在了张玄的喉结之上。

　　张玄甚至连唾沫都不敢咽下去，

　　因为吞咽的时候，喉结会向前而动，到时候会弄伤自己的细皮嫩肉。

　　“这个，这个，你身躯娇媚，口吐芬芳，齿白而目慧，显然出生良好，家庭富贵~”

　　“但是女英雄你却身穿兵服，独自去刺杀官员，看来是身负血海深仇，更可怕的是，复仇的责任应该是儿子孙子，这些男丁的身上~”

　　“再加上我朝重文轻武，女英雄你却是身手矫健，剑法出众，看来是用心苦学一番，只此三者，想必是已经家破人亡，只有孤身寻仇而已~”

　　任何事情，都是有起因经过结果的，有了结果可以推出经过和原因，

　　虽然各中详情不甚了了，但是故事的脉络都大差不差。

　　“果然，你知道我应家的事情~看来留你不得~”

　　应籽福的眼神更加冷漠，

　　这个名叫张玄的书生，既然知道她的事情，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英雄~，你放过我吧~”

　　张玄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这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只能跪地求饶了。

　　“好啊，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这女刺客两个鼻孔出气，眼神之中，露出了鄙夷之色，

　　果然是个没骨头的书生。

　　“正在想，不过你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先？”

　　张玄祷告道。

　　“好啊，你知道我的身世，也知道我的行踪，还看过我~”

　　女刺客的脸上露出红润，

　　可能是她阴虚体弱，血脉不畅，以至脸上血色散不开，

　　又可能想到羞愤之处，血压上升，以至于脸上的毛细血管充血。

　　“不是啊，女英雄，我不知道啊，我只是猜的，我祖籍仙游，还是第一次来福州~”

　　“你看，这是我的学籍路引~”

　　张玄哭诉道：

　　“再说了，你忘了我救了你的命，一次打发了官差，一次救治伤口~”

　　“今早还给你拿了衣服，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苍天呐，大地啊，我可从来没想到，救人还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女英雄，你如此作为，与你的仇人有何区别~”

　　“爹啊，可怜你早死，丢下了我们孤儿寡母~”

　　“娘啊，你给孩儿求了这么多的灵符，却没护住孩儿性命啊~”

　　跪在地上呼号起来，张玄不停的卖惨起来，

　　应籽福听了之后，也是杀心大减，不屑的看着张玄道：

　　“行了吧，我不杀你，但是这几天我会在客栈养伤，我已经看过你的路引，你要是敢告密，我就杀你全家~”

　　“刷~”

　　这女刺客回剑归鞘，动作颇为潇洒。

　　“谢谢女英雄不杀之恩~”

　　张玄急忙道谢，这才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这些土匪刺客，真的是什么时候都得剿，不剿不行啊。

　　你在客栈里面开着窗户哼着歌，突然就被刺客个劫了，

　　好不容易打发她走，回到客栈里面检查自己的行李，又被刺客抵住了喉咙。

　　“只是女英雄，你怎么会住在客栈？这里人来人往，很不适合静养，也不适合隐藏你的身份，依在下愚见，还是去个偏僻的地方为妙啊~”

　　张玄拱手建议起来，

　　这女刺客和他住在同一个客栈，十之八九是要拿张玄来替他遮掩身份，还是趁早打发她离开为好。

　　“不必了，我已经去开了药方，接下来只需要按时用药，再加上我调息运气，不日便可痊愈，”

　　“再说了，这里士子众多，官差也不敢随意搜查~”

　　应籽福一脸从容道：

　　“你给我听好了，我的身份，你可不能吐露，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的，以我的身手，杀你不用第二招~”

　　不等张玄搭话，便听到脚步声袭来。

　　“张兄，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开点~”

　　罗建文推门而入，却见当中还有一个陌生人背着他，

　　张玄心思还没转动，就见这女刺客迅速的在脸上一抹，下巴上贴了一些胡渣。

　　“~药，没想到还有客人，倒是失礼了~”

　　罗建文拱手道，只见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个小胡子的青年人。

　　“这想必就是表哥的同窗吧，失敬失敬~”

　　应籽福倒是反应迅速，不慌不忙的和罗建文打招呼。

　　“原来是张兄的表弟，在下罗建文~这是韩昌树，梁后群，林立鹏，都是张兄的同窗~”

　　罗建文一一介绍起来，似乎没有发现眼前的长胡子的人是个女的。

　　“在下惠海县应逑，来福州游玩，没曾想遇到了表哥，来参加秋闱~看来我也能凑个热闹，沾沾你们的才气了~”

　　应籽福拱手笑道：

　　“表哥，几位，你们先看书吧，等晚上我在请几位吃饭，也请教一下几位诗书文章~告辞~”

　　张玄一句话没说，就这么多了个弟弟，还是表的。

　　看着离开的表弟，听到隔壁的开门关门声，

　　张玄知道，这个便宜表弟，真的在这里住下了。

　　韩昌树低声道：“张兄，不是我说，你这个表弟，有点不讲究啊，胡子也不刮？真是坏了读书人的形象啊~”

　　“啊，这个啊，他不喜欢读书，连童生都没去考，所以才会四处游玩，放荡不羁，不必管他，还是抓紧时间，复习为好~”

　　张玄没好气道，真的是，人倒霉就塞牙。

　　“那即使如此，那我们也回去看书去了~”

　　罗建文听到张玄如此说，便也不再多嘴，各自回房间看书去了。

　　“唉，真是麻烦啊，救人还救出了一个爹来~，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站了一上午了，还是先睡一觉~哈啊~”

　　张玄打了哈切，还没上床，便听到敲门。

　　“是我，快开门~”

　　是韩昌树的声音。

　　‘这个家伙，不去看书也不去睡觉，还来找我干什么？’

　　张玄刚一开门，韩昌树便命溜了进来，塞给张玄一把银锭，份量不小，约有二十多两。

　　“韩兄，你这是何意？”

　　“小声点，我们明天打算去买些礼物，拜访提学大人，这些银子你先拿着，一定要给提学大人一个好印象~”

　　韩昌树低声道，不等张玄推辞，一把将银子塞到了张玄的怀中，而后急急离开，

　　还很贴心的给带上了房门。

　　“我，这，还真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没想到韩兄一出手便是二十七两银子，看来他是随便抓了一把~”

　　张玄坐在床上轻点银子，这要是提前准备好的银子，那自然是整数，不会和这样有零有整，

　　人家随便一抓，就够张玄一家吃一年的了。

　　差距啊。

　　“你们可以去拜见提学大人？小小的秀才？提学大人也肯见你们？”

　　从窗户跳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玄头都不用抬都知道，这是那个便宜的表弟，名叫应逑，看来应该是化名。

　　“这个，好像不用表弟你操心吧，哦，应该叫你表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