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抬着云梯向前冲的南洋军惊讶的停住脚步,他们都直愣愣的看着鱼梁道,那些冲上去的兄弟们此时在火海中翻滚挣扎,一瞬间南洋军的士兵们仿佛都失去了神智,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无法判断眼前这地狱般的场景是真是假。
靠近城墙的南洋军没有一个人能成功逃离,全部被卷入了火海,有人浑身着火翻滚着从鱼梁道上滚落,鱼梁道下流淌下来的菜油已汇聚成了一个油洼地,那人重重的摔了进去,沾满了菜油和猛火油的盔甲把身上的火苗带到了油洼地,一股烈焰又腾的一下升起,吓的周围的南洋士卒纷纷后退避让,在鱼梁道上准备第二批参加强攻的士兵们呆住了,主将蛮虎和菲亚坐死不明,又亲眼目睹同伴们的惨死,他们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一个个笔直的站在鱼梁道边上如泥塑木雕,仿佛听不到催战的号角声,一时间都没有人肯向前进攻了。
到是城头上的秦军非常淡定,他们大多都亲眼见到过猛火弹的杀伤力,那怕是新兵也听过老兵们的吹嘘,所以秦军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士兵们仍然有条不紊的射出手中的箭弩,一时间射死了不少仍在发呆的南洋军。
“用沙土灭火,别傻愣着,继续进攻!”蛮泰气的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带着亲卫冲到城下亲自指挥,亲兵用皮鞭将几个转身逃跑的士兵抽倒在地,那几个人发出一阵阵惨呼,这时周围的士兵们仿佛恶梦初醒,在百夫长们的喝骂声中,乱哄哄的继续攻了上去。
好在蛮泰知道猛火弹的火焰可以用沙土扑灭,在他的指挥下有抬着泥土沙石的民扶从本阵跑上前来,用沙土扑灭鱼梁道上的烈火,但火势太大了,加上秦军不断在弓弩齐射,他们的行动一时半会儿收不到明显成效。
蛮泰愤怒地在城墙下指挥着,在他的督促下,南洋军的云梯又开始向前推进,士兵们在百夫长们的催促下又开始向前进攻,苏亚高价从秦国购买的护心镜救了他一命,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在亲兵们的保护下又一次指挥着弓箭手反击,在他的指挥下盾墙重新组织起来,后面的弓箭手又开始向城头发射羽箭,只是所有的动作节奏都慢了下来,喊杀声也不再如先前一样有力。
南洋军的云梯架上了城头,秦军举起挠钩,将刚刚架起来的云梯向旁边尽力一拉或是用力向前一顶,云梯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只能轰然而倒,秦军这次下了血本,从城墙上扔下了许多猛火弹,“把油倒下去!”随着军官们的吩咐,事先摆放在各个城墙段的菜油都被倒了下去,秦军从城头上射下火箭,一瞬间城下的尸体,云梯还有一些来不及逃开的士兵一并点燃,升起的浓烟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随着火势渐大,蛮泰咬着牙下令撤退,他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将,城墙下和鱼梁道上的火势太大,士兵们又是士气低落,第一波攻击继续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只能暂时撤退,重新调整进攻节奏,原本他只需围而不攻,等蒙阿格到来前后夹攻便可,但蛮泰心里还是想独自领军攻下犍为,正是这种心思在作怪,使他不久后又开始了进攻,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失败也越来越近了。
蛮泰在南洋诸岛上可是战神级别的存在,不管是之前的国中内战,还是对诸岛土著部落的作战,他都没有输过,为了自己的家族能继续在南洋国位居高位,也不愿自己的英名化为流水,因此,他亲自动员士卒,对犍为城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
刺耳的号角声响彻天际,南洋军再次逼近犍为城墙,蛮泰总结了几些天攻击失败的原因,这次攻击,他指挥得很谨慎,所有进攻的部队几乎是齐头并进,不给秦军有任何单独击破的机会,这次队伍的最前方,还是举着盾牌的南洋兵,南洋缺铁,他们大部分举着用树枝或树干做成的巨盾,但是这次每一面巨盾上都涂满了黏糊糊的湿泥。
犍为城在云南郡内,这里水源丰富,随便找找就能找到小河小溪或者找一个地方挖地三尺,都有很大可能挖出井水来,所以根本不会缺水,有了水湿泥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而蛮泰确实是有高明之处,他不光把湿泥用在了盾牌上,在他的指挥下数以万计的民壮和南洋军士卒用草袋抬着湿泥,越过本阵兵马,无视头顶上随时可能落下来的弩箭,快速冲向犍为城墙,冲上鱼梁大道。
王成看到此处已经猜到,蛮泰已经知道怎么克制猛火弹了,猛油易燃遇水也难灭,不能直接用水灭,但水和泥混成的湿泥,只要覆上火势立灭,有了湿泥猛油也更加不易点燃,这是盛产猛油的西域诸国才知道的常识,蛮泰很聪明居然也知道,但对他们秦军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蛮泰自从见到了猛火弹的威力后,他便开始苦思冥想,不得不说他是个聪明人,让他发现了湿泥可以克制猛油,他准备先用湿泥将犍为城墙下堆成无法点燃的沼泽地,等沼泽成型后,再让民夫们在距离城墙几百步外的地方堆起数座湿泥山,这样秦军如果还故伎重施再次放火,这些湿泥山就可以用来破解他们的毒计。
王成大声命令弓弩手开始射击,秦军开始了三段齐射,弩箭毫无悬念的将数百名民夫射死在半途中,鲜血混合着湿泥远远看去甚为刺眼,没被弓弩射中的民夫们在南洋士兵们的监视下,喊着绝望的口号,脚步丝毫不停,抬着草袋,继续冲向目的地。
终于有民夫冒着箭雨冲到了犍为城下,丢下草袋中的湿泥,转身跑回去扛起重新装满湿泥的草袋再一次跑上去,直到完成任务或者是被羽箭射死,城墙下鱼梁道上南洋军的民夫和士卒一波一波的冲上来,在前人的尸体和血迹上,盖住一层新的湿泥,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前仆后继,仿佛搬家的蚂蚁。
秦军的弓弩手们射得胳膊都软了,却不能阻止湿泥堆在城墙下和鱼梁道上的蔓延,放眼望去城下到处都是跑动着的南洋民夫和士卒,秦军只能反反复复的搭箭,拉弓,射箭,攻击着城下的敌人,而南洋军攻击的主力也已经准备充分,现在只要等民夫他们完成铺路,他们就可以进攻了。
而秦军人数上的劣势此刻尽显无遗,如果兵力充足,就可以打开城门像之前一样派一员悍将率领一营士兵杀出去减慢敌人铺路速度,可是秦军兵力有限,面对城外虎视眈眈的南洋人,只能放弃出城作战了,而这么多天的激战,秦军的弓弩手伤亡也很严重,连弩车的弩箭更是消耗巨大,所以也并不能像刚开战那几天一样,全面压制住南洋军的弓箭手。
这时南洋军中的号角声变的尖锐起来,运送湿泥的民夫在付出了差不多两千多条性命为代价后完成了任务,现在他已经缓缓地退到后方,南洋军的号角声短暂停了下来,突然天崩地裂般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南洋军的士兵们们爆发出一阵阵呐喊,争先恐后向犍为城冲来。
这次蛮泰发了狠,好像一个突然爆富的乞丐,恨不得一次将口袋里所有的钱全部都挥霍掉,他大声指挥着弓箭手“射箭,不要停下,继续射,”不过怕秦军的神箭手所以他站在离城墙二百步外的安全之地摇旗呐喊着指挥,在他的命令下,南洋军的羽箭如暴雨般射上了城头,羽箭的破空之声仿佛死亡的交响乐,这一次的箭雨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密集,秦军几乎完全被压在城垛后面,连头都抬不起来。
此时孙斌也顾不上其它了,大声指挥着秦军弓弩手反击,许多秦军弓手刚刚站起身射出一箭,密集的羽箭就落了下来,将他们射死在垛口处,秦人与南洋人的箭在空中飞舞,收割着双方士兵们的生命。
终于南洋人的云梯贴上了犍为的墙面,城头上的秦军再也顾不上头上飞落下来的羽箭,马上探出挠钩拉住云梯的边缘,用力拉倒云梯,密集的羽箭落下,将他们射死在城垛处,各个云梯下的南洋军开始爬城了,速度还是非常快,秦军士兵们用石块和滚木拼命阻拦,却无法阻止南洋人一点点靠近城头,王成也看出来南洋军这次是拼命了,大声命令道“让刘安的左汉卫上城头支援,如果荆州郡卫军到了让他们马上待命,准备守城。”
此时城下的南洋军也改变策略,菲亚忍着伤痛接替了蛮泰亲自在前线指挥,大声喊着“弓箭手转换目标,集中射击鱼梁道上的守军!”见到自己一方已经开始爬城,菲亚让弓箭手们暂时停止对云梯上空的压制,转而压制鱼梁道上的秦军,希望能一举登上城头。
羽箭仿佛风暴一般射向鱼梁道,比之前更密也更急,靠近鱼梁道周围的城墙一瞬间如刺猬般长出了厚厚的白刺,许多藏身于城墙后的秦军弓弩手们低着头,缩卷着身体贴着城墙,根本无法起身,对方的箭雨太密集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进行反击,而此时已经包扎好伤口的蛮虎带领着精锐的铁甲军开始往鱼梁道上进攻,行走在鱼梁道上的铁甲军是南洋军中少数全身装备铁制盔甲的部队,他们全身披甲高举着铁制重盾,大摇大摆向前,现在城墙上的弓弩手们被压制住,偶尔有几支弓弩射在他们的铁甲上,只能溅起一串火花,基本起不到任何其他作用,随着他们慢慢接近城墙,犍为城已经危在旦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