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船泊白马渡。宋青萍和王芳下了船。

　　廖匡峰感受到师徒俩诚挚的谢意，非常开心，大笑扬帆而去。

　　慢悠悠的，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走进山门，上了桃仙岭，再次回到了鸣玉观。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高嫣端上一壶茶汤，又忙着去烧水，好让师徒俩沐浴更衣。

　　王芳给宋青萍倒了一杯茶，然后忽然就跪在地上叩头。

　　宋青萍道：“怎么了，喜欢飞剑？以后可以传给你，只要你接的下来。须知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王芳摇了摇头道：“师父，弟子是谢谢师父为我如此冒险，心中难安。”

　　宋青萍心中一暖，嘴上却道：“什么话呢，有麻烦当然是师父帮你挡着。”

　　王芳盯着她道：“师父显然早就知道带我出门会有危险，于是还在观里就想好了一切。”

　　宋青萍道：“哦，我想好了什么？”

　　王芳道：“师父在观里就知道有危险，于是先写了一封信，然后当着乌头村人的面，说是去沅陵。等别人发现你没去沅陵，而是官庄，你却真的出现在沅陵。

　　师父如此小心行事，在你计划里，显然还需要王县尉的帮助，才或许勉强过关，而这一切就是为了我去祭奠家人。

　　这一次是巧合碰到那个廖匡峰，不然实在是很危险。徒儿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冷汗直冒。师父乃尊贵之躯，不该如此。若万一有事，叫弟子如何自处。”

　　宋青萍满意地拉起了王芳：“你是个聪明孩子，也很懂事，师父很愿意为你做点什么。

　　尤其是你的报仇之心，很像为师当年。为师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艰辛与代价。如果对此不闻不问，不给于支持，那也太不称职，你说是不是？”

　　王芳泫然欲泣，却硬生生地止住了，继而笑道：“师父的宝剑好厉害，差点杀了那个老家伙。”

　　宋青萍失声笑道：“怎么可能。”

　　王芳难以置信道：“难道这种程度还不是生死之战？”

　　宋青萍点点头：“只是互相试探罢了。凡夫身死而神亡，真人身死而神不灭。元婴法身介于虚实之中，不可能真的灭杀，所以即便生死之战，杀的也不过是对方的一具化身凡躯，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这样较真。”

　　王芳点头，仙家一直是以打破天道法则、突破生老病死的定律为目标的，就像外丹术，到了唐朝时已经达到顶峰，然后便逐渐衰落了。但是，事实上即便是到了后世，比如陈撄宁先生，依旧坚信外丹术的正确，相信人类可以长生、甚至羽化飞升，并认定修仙并不是什么宗教行为。

　　他说道：“神仙要有凭有据，万目共睹，并且还要能经过科学家的试验，成功就说成功，不成功就说不成功，其中界限，俨如铜墙铁壁，没有丝毫躲闪的余地。如何可以同宗教徒一样看待，也说他是渺茫无凭呢?譬如我自己是个学仙的人，设若侥幸将来修炼成功，必有特异之处，可以显示给大众看见。倘仍旧不免老病而死，又无丝毫神通；你们切切不要烘云托月，制造谣言，说我已经得道，免得欺骗后人，像这一类的事，前人书中常有，我看了甚为厌恶，所以我自己不愿蹈这种陋习。”

　　陈撄宁炼了几十年的外丹，最终也没有成功，没能实现在众目睽睽下飞升的壮举，于1969年在北京一家医院去世，但也显示了真正的修仙之人那份执着。

　　王芳好奇道：“既然如此，那他凭什么觉得有机会抢到师父的宝剑呢？”

　　宋青萍笑道：“当然是因为你了。”

　　王芳莫名其妙，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宋青萍点头道：“是啊，为师慢慢与你解释。

　　那个皇甫冲，是现在楚国的国师，当年只不过是孙儒招募而来的野道士，其修为和我相当。

　　你也知道，修行讲究法、财、侣、地。我吃亏的是前几十年一直尾随他们，等于是流浪江湖，故而境界提升不够快。

　　但我也不是没有机缘。有一段时间，他们和吴王杨行密争夺扬州，我就在安徽亳州涡阳县的白鹤观当住持，得到了一份天大的机缘。”

　　宋青萍回忆道：“这机缘不是仙丹，却是一把剑。这宝剑俗人拿了作用有限，但咱们得了却可以当作道剑来祭炼温养。

　　当时，我就在白鹤观的古流星园，亦即老君出生的地方，偶然得到了这把承影剑。”

　　王芳问道：“承影剑？”

　　宋青萍笑道：“这是古代的十大名剑之一，其他的比如赤霄、纯钧、巨阙、干将、莫邪等。”

　　王芳顿时恍然，别的不说，干将莫邪她还是知道的，难怪宋青萍被人称之为承影先生。

　　宋青萍继续道：“自从我得了此剑，功力飙升，皇甫冲也不得不忌惮三分。于是，他不断地想法子要拿到这把剑。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几十年不找侍女、不收徒了吧，他的手段防不胜防。

　　当我进入合道期，陆续获得五大神通，可以窥探他人的内心与过去未来，别人很难欺骗我时，他就把精力放在了收徒上。

　　这几乎是一个阳谋，因为不管如何，我总是需要一个衣钵传人，除了承影剑，我还有传承更需要传下去。

　　我身体上佳，也因有事要忙，一直没轻易收徒。更好在，居然有你这样的人忽然来到我的身边，哈哈。大概皇甫冲得知计划失败，气得暴跳如雷吧。”

　　王芳眨了眨眼：“那他杀了我不就行了？”

　　宋青萍摆摆手：“你当受戒是什么？受戒说得俗点，就是赌咒发誓。那么，你入道之时，发誓不杀，你就得遵守。不守戒，你功力就会退转。

　　因为五戒也叫作根本戒，其他所有戒条都是它的细化与展开。任何正统的宗教，不管它在何时何地成立的，都会遵守五戒十善，甚至越到后面，境界越高越要守戒，做到连微细的念头都没有犯戒。

　　这对普通人来说，认为不可思议，但你应该知道，只要有欲界定，一天下来都不会打妄想，如此乃至一年、十年、几十年不打妄想。

　　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你要获得超过欲界的定力，就必须要摆脱欲界的束缚才行啊。欲界是什么特点呢？是五欲、五盖，是财、色、名、食、睡，是贪、嗔、痴、慢、疑。简单说，饮食眠贪即欲界，贪着于吃啊睡觉什么的。再简单点说，食色，性也。

　　那你想要进入色界、无色界，或者想要回归大我，或者回到上帝的怀抱，你就必须脱离这些欲界的毛病，或者揭开五个盖子才行。而这种想要摆脱的努力，就是五戒十善。努力的程度，将决定你今后进入哪一层天。

　　像欲界的六重天，除了嗅觉和味觉终于没了，其他的欲望并没有消除，只是程度减轻。比如色，还是有，但是欲望没有那么重了，两个人也许握握手、拥抱一下、或者凝望一眼，腋窝下面或者膝盖弯里就忽然出生一个宝宝。

　　所以说，即便是到了欲界的天上，层次也不算高，因为还在欲界，被五盖压着。那如果修士想修为高点，成就天仙，他会滥杀吗？

　　这才是天道法则、因果法则，没人会管着你、指责你，但你想进步，就必然自觉遵守。

　　所以，皇甫冲不会杀你，但利用一下你，却恰到好处。”

　　王芳拍手道：“我明白了，难怪他今天带那么多人来，为的就是有机会找我麻烦，让师父分心。”

　　宋青萍赞赏道：“不错。他还可以让手下人杀你，但说得难听点，即使杀了你，我无非再去找一个徒弟，何况我也可以去杀他的徒弟，那就没完没了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在我面前处于生死危机之中，趁乱夺剑。”

　　王芳叹道：“真是复杂，难怪当日第五道涵说他都讲不清楚。”

　　宋青萍摇摇头：“无非是些见财起意、杀人夺宝的龌蹉之事，不是正道。”

　　王芳眼珠子一转，道：“正道就是自己努力修行啦，师父有一招好漂亮，在空中反复斩击的那个，那就是五行力量吗？”

　　宋青萍应道：“对，那个是木系战士，或者说木属性刀客类职业的专用攻击技能，名叫参天舞，但不是反复斩杀，只有两次斩击。”

　　王芳向往道：“参天舞，好美的名字，但木系刀客、职业和专用攻击又是什么意思？”

　　宋青萍笑道：“你别在师父面前耍心眼，想学就直接说。你现在到了金丹中期，的确可以接触五行力量了。从明天起，我教你摸劲。至于你将来是不是学习木系功法，那还难说呢。”

　　宋青萍起身去沐浴，留下王芳原地喃喃：“摸劲？好奇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