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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雨欲来

夺禄 幸运的仲马 2378 2024-07-06 15:12

  建宁三年四月中旬,一个由六辆马车组成的车队,由数名骑马的精壮带刀护卫为首的数十名家丁前后左右护卫着,走在由于年久未好好维护而显得有些坑坑洼洼的关道上。

  吱呀吱呀,两轮马车可不是令人享受的交通工具,尤其考虑到糟糕的路况,一路颠簸,即使是不用步行,也是腰酸背痛。但却没人喊苦喊累,即使其中还有几名孩童,也多表情凝重,有悲伤,更有恐惧。

  毕竟,这是赶去奔丧,家主壮年遇刺身亡,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子失去了父亲,怎能不悲伤,愁云惨淡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更何况一家人纵使家中殷实,可孤儿寡母,难免势单力孤,日后总有些不堪的事,恐难避免。

  六辆马车中的一辆上,却有一位三十左右年纪,挽着素云鬓的美妇,却不似其他马车哭哭啼啼,只是不时蹙眉凝思。

  作为主母,在子女成长起来之前,确实需要早早振作起来,还有太多事需要她处理。

  在美妇身旁,还有三个稚童。老大已经十三四岁年纪,身高超越同侪,已经六尺四寸(一尺25厘米)。作为长子,难免老成持重,或者说必须稳重,尤其在幼年丧父的时刻,更是不得不承担起长兄如父的职责。知道母亲忧心,却只是默默盘腿坐在一旁,不发一言,双眼听着小窗外的路景,双眼发散,不知在想着什么。

  至于老二还不满十岁,老三更是刚刚满四岁,还不知事。虽然也哀伤,却受不了大半月的赶路,身心疲惫之下,双双昏睡过去。

  “吁~”只见一个背着一个漆弓,腰间挎着一把制式斩马剑的英武中年男子指挥车队停下之后,又转身来到主母所在的马车旁,躬身唱喏到“主母,前方岔路,往左小路可至莲花乡休息,若要继续赶路,则下面不能休息,方能在傍晚钱赶到下一个借宿之处。依我过往经验,只怕过会便要下雨,怕是路上难免要淋雨。”

  主母隗秦氏拉开车帘,“叔叔何必请示,自行决定便是。当年叔叔也是前程似锦,在洛阳与我夫君情同手足,一见如故,若非两年前那场变故,又何必委身于此。即便如此,我与夫君依旧视你为非池中之物,只待风云际会而已,何曾当你是仆人。这些时日,你与诸护卫何等辛劳,我都看在眼里,万不可为早上一日,冒得风寒的危险,既然要下雨,自然是先去歇息避雨,我又岂是那等不消失的女子。”

  王进也不矫情,点头应诺,挥手示意,车队转向左边小路,往莲花乡进发。

  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这莲花乡上的客栈。

  却说这莲花乡背靠五莲山,有山泽之利,又地处官道附近,前后驿站都相距一段距离,正是刚刚好,多有往来青齐两州的客商借宿。故齐之地,本就重商,有此得天独厚的本钱,这个乡子倒也颇为殷富,且货物不少,这在古代可一般得是县城才有的水平。

  王进先与客栈老板攀谈了一会,谈定价格,先付了一笔定金,便轻车熟路的安排护卫奴仆将马车马匹赶到对应的马厩,洗刷喂食豆料,将夫人公子以及下人的房间安排妥当,凡此种种,条理分明,看起来不像管家,倒更像是挥斥方遒的将军。

  到这时,这漂泊大雨终是如期而至,客栈的厨子也将数十人的饭菜做好,便在客栈大堂内,八人一桌,伴着雨声,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之后,除了部分警戒人员,大部分人都早早进入梦乡,毕竟明早雨停之后还得接着赶路。虽说辛苦,可大家都是受过主上的恩德,都心怀悲愤,竟没一个人抱怨的。

  晚上,大郎,或者说隗烨,来到母亲房间。

  为啥不住在一起?

  毕竟自己以及十四岁了,许多人家这个年纪已经成家甚至生子,再与母亲同居一室不太切合事宜。

  “母亲,大人遇害,大父悲痛以致昏厥,季叔因照顾大父不得留家,或许也是因祸得福。越近大人所在,恐怕就越为危险,斩草又岂会不除根,恐怕明日离开五莲郡进入宗郡,就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之境。”

  隗秦氏扫了一眼,见二郎三郎依旧熟睡,方才压低嗓门,“我如何不知,夫君堂堂一郡太守尚且敢动手,又怎会顾忌我等妇孺。只是你也不必太过担忧,王进与你父是契若金兰,且之前在北府军也是勇冠三军,家中护卫经其训练,尤胜羽林精锐,他们奈何不得。”

  隗烨却没有这么乐观,“何来万无一失,大人被刺之时,王进叔父不也伴在身边,最终只能奋力抢出父亲,父亲却仍因伤重不治。”

  顿了一下,“儿非怪叔父,只是担忧遇袭之时,一时疏忽,会造成大错。二弟三弟年幼,若有不忍言之事,则我无言见大人于九泉之下。”

  隗秦氏看着大郎,默默无言,良久方言“我如何不知,只是若是连夫君最后一面都不让二郎三郎见,于心何忍。”

  大郎自然不会问棺椁运回家乡不也能看。

  也不看看如今的时代,总是用了一些简陋的防腐技术,遗体在数月的耽搁下,还能看吗?

  隗烨终究也只能叹息一声,“若真遇袭,母上但管安抚二弟三弟便是,我绝不会让歹人得逞。”

  临出门前,又悠悠说道:“我已经修书一封给舅父秦彛,希望赶得及吧。”

  回到房间,隗烨望着窗外依旧淅淅索索的春雨,没有担忧,只有坚定。

  大雨如瀑,青山行素如一,不是吗!

  世间种种,他已经见过太多。

  金戈铁马过,也曾青楼弹曲过。

  金銮殿上曾唱名,亦曾蝼蚁一怒斩断此方五浊恶世。

  家缠万贯妻妾成群过,却也曾孤苦无依,横尸于沟壑。

  修过道,求过佛,亦曾敬鬼神而远之。

  生死过,也就驾轻就熟,既然如此,人又必怕死呢。

  悠悠一世而又快活一世,如此而已。

  只是若是如此快就终结,却未免有些可惜。

  也罢,且让我看看尔等斤两几何,收不收得了我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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