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媳妇叫秀娘
“小哥儿,您这不是让咱们难做吗?”
比斗场里,负责结算的账房一脸为难。
“你们不是说,赢了就有二十两吗?”
半边脸肿着的少年,衣衫拿在手上,裸露的上身,汗津津的,全是之前在比斗场里摔打出来的青紫。
“是,您赢了,可您赢的也太...太下作了些,若是以后来比斗的都学您...”
少年张了张嘴,想辩解,可想起赵四刚才那声惊天的惨叫,和久久不能回神的观众,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默默的穿上了破旧的长袍......
不是他想这么龌龊,而是他这身体,实在是饿的没有了力气,只能速战速决了。虽然说很下作,哎。
正在系带子的时候,刘家斗场的大管事带着之前一同观看比赛的小厮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账房把事情给大管事禀报了一遍,大管事摸了摸胡子,笑了两声,
“这算多大的事儿,给这位少侠拿二十两,咱们开斗场的,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之前没有说明不准用那种招式,自然不算这位少侠的错。”
一小袋称好的散银子放到了少年的手上,少年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模样:“多谢大管事。”
“这是你该得的,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小子曹枭。”(蛮喜欢曹操的)
“原来是曹小哥?”大管事打量了一下曹枭的长袍:“小哥儿是读书人?”
曹枭点点头:“惭愧,读过几本书,今日多谢大管事关照。”
两人互相客套几句,曹枭整理好衣衫,把小袋银子塞进了怀兜里,就离开了斗场。
“大管事,您怎么对这小子这么客气呀,不过一个穷书生,我看,八成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才跑过来拼命。”
“你说的没错,可那又如何,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谁赢了给谁,这是咱家的规矩,更何况,你莫要看不起穷书生,他能豁出去脸面进了这里,就比那些个只会之乎者也的家伙强多了...”
说完,大管事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小厮:“主家是让咱们在这招揽人才,可不是让咱们得罪人来的。”
小厮连连点头:“还是您会看人。不过大管事,他出招也太阴损了些,咱们是不是得加上几条规矩,免得以后有人学了他。”
“多此一举,斗场是什么地方,江湖比武的地方,再说了,那是人家的独门招式,岂有不让使的道理?”
......
离开了斗场的曹枭,并不知道斗场的事,
他看了看天色,快步朝镇子另一边走去。
那里有一间书院,曹枭如今就借住在那。
只不过他是借住在书院侧面的一个小草棚子里。
快步回到了草棚子,曹枭把草帘子给打了起来,动作飞快的把里面的被褥,书本,还有一件破衣裳给卷在了一块。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书院附近,有几个学子看到了曹枭离开的背影,嘲笑了几声也无人在意,
一个穷的连半片瓦都没有的穷小子,原本跟他们就不是一类人。
夹着铺盖,曹枭脚下不停往镇外赶,他要去的地方有点远,不快一些,怕是天黑了也赶不到。
走到镇口附近,一阵让人垂涎欲滴的肉香气飘了过来,
曹枭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一旁的熟食铺子,焦黄的烤鸡倒着吊在柜台上方。
曹枭咽了口口水,直直朝熟食铺子走去,临到近前,脚下拐了一个弯,在铺子旁的烤饼铺子,花了一文钱,买了一张烤饼,然后蹲在离熟食铺子不远的地方,坐在铺盖卷上,两眼盯着柜台上的烤鸡,把手里略略有些硬的烤饼当做了鸡腿,凶狠的撕咬着。
一张巴掌大的薄饼下肚,他瘦弱的小身板又有了力量,起身夹起铺盖卷,在熟食店小二鄙夷的眼神中,往柜台上拍了五十文,
“给我来一只鸡,要大个的。”
店小二撇了眼柜台上的铜板,眼中鄙夷更重:“烧鸡一百五十文一只。”
曹枭尴尬的笑笑:“那算了,不买了。”
说完把铜板收回钱袋里,夹着铺盖卷落荒而逃。
“呸,穷酸样。”
店小二拿了搭在肩头的布巾子,擦了擦柜台。
曹枭也不介意别人的眼光,他怀里有刚得的银子,当然买的起鸡,只是这个银子,还有用。
脚下生风,曹枭出了武圣镇,一路朝不算太远的大山跑去。
跑一阵,走一阵,如此来回,等到了山脚下,天已经黑了。
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大山,曹枭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浸透了。
此时落了黑,微风吹来,竟有些凉意。
曹枭有些懊恼,没有带生火的东西来,这黑漆漆的,他总不能搞钻木取火那一套。
好在,记忆里,这条路他是熟悉的,走过许多遍的。
摸黑进了山,穿过了一片野林子,终于看到了零星几户亮着微弱灯光的小村子。
曹枭心跳加速,几乎是冲进了村子,顿时引起几家的狗叫。
“谁在外面。”村尾一户用篱笆围着的院内,一个少女抓起门边的木棍,
有些紧张的看着外面的那道黑影。
“秀娘,是我。”
一听这声音,名叫秀娘的少女,扔下了木棍就跑了来。“枭哥儿,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少女脸上挂着的笑容,即便在黑暗里,也灿烂的耀眼。
打开了院门,迎了曹枭进来,又仔细的拴紧了门,这才拉着汗津津的曹枭进了灶房。
灶房里,点着一盏油灯,这一小撮的火苗,将简陋的灶房染上了一层柔光。
秀娘把曹枭带回来的铺盖卷放进了屋里,又忙不迭的开始生火烧水,
“枭哥儿,你还没吃饭吧?”
“我在镇里吃了,你呢。”曹枭左右瞧瞧,拿了一个土陶碗,从水缸里舀了半碗凉水喝了下去。
“都这个时辰,我也吃了,哎呀,你慢些喝,仔细肚子疼,这山泉水凉着呢。”秀娘一边烧火,一边不住的打量曹枭,
突然眉头微皱,站起来走到曹枭跟前仔细瞧了瞧,
“枭哥儿,你这脸怎么肿了?”
曹枭抹了一把嘴,撒了个谎:“刚刚走林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秀娘心疼道:“下晌不见你,我还当你不回来了,来不及就等下次放假再回也好,再不济,我也能去镇里看你,你急着往回赶是做什么?”
曹枭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他哪敢叫秀娘去镇里。
若是看到他没有进书院,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秀娘见状,也没再说,怕他误会自己责怪他,
烧滚了水之后,手脚麻利的从屋里翻出一个大盆子放到里屋,
舀了几瓢热水,又加了冷水,抬头看看曹枭,脸色微红。
“你先洗洗,干净衣裳我放床头了,水不够你就喊我。”
曹枭点点头,进屋关了门。
屋里也点了一盏灯,地中间的木盆里,温热的水缓缓冒着浅淡的热气。
一旁就是用木板子搭的木床,占了半边的屋子,像一铺大炕。
床头放着他以前在家里穿的旧衣裳,虽是有些旧,却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
床尾,放着一个浅箩筐,里面放着针线和一双没有缝制好的布鞋,
看大小,也是给自己做的。
这小屋子里,处处简陋,却处处温馨。
曹枭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拿了搭在木盆边上的布巾子,仔仔细细的开始洗漱。
身上有几处,此时已经泛了紫,
可不能叫秀娘瞧见了,不然还不知该如何解释。
洗干净了身上的汗渍,曹枭穿上了床头的衣裳,踩着磨的只剩下薄薄一层的旧鞋,把水盆端了出去。
“我来,你快去床上歇着吧,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坏了。”
秀娘从曹枭回来,就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接过了水盆,将脏水泼在了院子里,
就急忙推曹枭上床休息。
曹枭也没拒绝,他今天去斗场打了一场,又赶路回来,身体的确是很疲乏了。
等秀娘收拾好灶房,插好了门进屋,就见曹枭躺在床上睡着了。
秀娘拉了被子,想要给曹枭盖上,却发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
一大块青紫,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显眼......
曹枭睡的很沉,睡梦中,他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某国热带雨林,看到了在那一战中牺牲的战友。
“呼~”曹枭猛然坐了起来,原来是梦。
他缓了缓心神,发现天已经亮了。
秀娘不在屋里,曹枭松了口气,从他来到这陌生的世界,还是第一次梦到了前世,昨天许是太累了。
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低头一看,自己手臂上的淤青,不知何时被涂上了膏药,
曹枭解开衣裳,发现身上也是一样,
“还是被发现了啊。”
曹枭无奈笑了笑,坐到床边,发现他的那双破鞋已经不见了,一双新鞋整齐的摆放在床边。
曹枭伸脚进去,穿好,站起来走了两步,千层底的,大小也合适,踩着很舒服。
走出了屋子,发现他昨日穿回来的长衫,和拿回来的铺盖,已经被洗干净晾晒上了。
秀娘正坐在窗根底下剥豆子。
“枭哥儿,你醒了。”
秀娘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拿了盆子给曹枭打了水:“你先洗洗脸,我去把锅里的饭端出来。”
神色间,竟是没有一丝不高兴的模样。
直到曹枭端了碗,坐在门口吃着水泡豆饭,秀娘才犹豫着问出了声。
“欢哥儿,我收拾你换下来的衣裳,看到了这个。”
那只小小的钱袋子,出现在秀娘的手心里,
她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曹枭看过来的眼睛,神色有些紧张:“枭哥儿,这些银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曹枭抿了抿嘴,这银子,本就是带回来给秀娘的,因此,说辞他也早就想好了。
“这些是我空闲时,帮人写信抄书,攒下来的。”
“攒了二十两这么多?”
大乾家境稍好些的百姓,若没有大事,一年也不见得能花上十两。所以牧欢拿回来的这二十两,对秀娘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我还写了一本武侠本子。”
曹枭这样说,秀娘就信了,因为,她早就听说,那些个会写武侠本子的人,都发了大财。
“枭哥儿,你会写话本子?可是,这会不会耽误功课?”
秀娘时刻谨记故去的公公交代她的事,要督促枭哥儿用功上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曹枭是他爹娘的老来子,老两口怕自己等不到曹枭长大,早早的买回了一个大了牧欢三岁的女孩回家,做童养媳。
这个女孩,就是秀娘。
一如老两口的希望,他们故去之后,当时只有十一岁的秀娘,带着八岁的曹枭度日,其中艰辛自不必说。
家里有一口吃的,那指定都是落进了曹枭的肚子里。
因此,当来自现代的一名有点实力的大兵之魂落入这具身体时,
接收到的不止是原主的记忆,还有没让这个亦妻亦母,叫秀娘的女孩过上好日子的愧疚之情。
“秀娘,你放心吧,我是闲暇时写的,不耽误功课。”
秀娘听了,这才点点头,她把钱袋子递了过来:“这是你辛苦赚来的银子,你收好了,以后你去考试,还得花用呢。”
说完,秀娘一脸自豪的看着曹枭:“我家枭哥儿就是厉害,才学了一年学问,现在就能赚银子了。”
曹枭不收:“我还有,这些你留着用,别舍不得,我日后还能赚银子回来。”
一番话,让秀娘感动的热泪盈眶,硬是将钱袋子塞给了曹枭,
“我在家里,哪里就需要花钱了?你拿着,偶尔也请你的同窗吃些喝些,咱们家里穷,莫要叫人瞧不起你。”
同窗?哪里有什么同窗?不过是一些目高于顶的上层人。
曹枭低下头扒着饭,秀娘的目光太纯净,对她撒谎,曹枭有罪恶感。
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弄清了身处的环境,其实还真想过要写武侠类的话本子去卖,
毕竟他脑子里还有前世的记忆,就算是抄,也能抄上一两本。
只不过,他去打听了一下,纸笔都要自己买,每一页但凡有一点污渍就不会收,而这个世界的纸,贵到离谱。
想来,这也是大部分百姓崇尚武力的原因吧,不单单因为要跟随国主的喜好,还因为,念书,真特么的是念不起啊。
秀娘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她带大的曹枭,外出求学一年,早已病死在了那座简陋的草棚子里,
她只当曹枭是见了世面,才会跟从前有些许不同。
而这些变化,秀娘也只觉得是曹枭大了,有了担当,心中欢喜不已。
“枭哥儿,往后赶不及回来,就别回来了,瞧你摔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将来可怎么跟公公婆婆交代?”
曹枭放下碗,认真的点点头:“秀娘,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