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建德八年秋八月二十,晋军攻陷晋城,山西十八州之地尽入晋国辖下。
此时,刘巍之已经来到太原月余。
巍之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张轻便顺滑的宣纸,上面写着八个名字。
这八个名字,都代表着太原城中最为显赫的官二代甚至是官三代。
这一个月的时间,刘巍之也不是白过的。
他让人整理名册的同时,也常常外出,和独孤延一同上门拜访太原城中的显贵之家,在吕毅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
他就和北方云州节度使、朔州节度使和蔚州节度使三位节度使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原本代州节度使也在蔚州拿下后北迁至灵丘城,成为了蔚州节度使,与云朔二州两位节度使拱卫晋国北疆,防卫不听话的鲜卑人。
“独孤情、宇文婉容、苏敏、苏威、李德海、张世德……”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他从嘴里念了出来,又分别在苏敏和宇文婉容的名字上画了个叉,在诸女名册之中也就只剩下独孤延的嫡女独孤情了。
刘巍之的视线瞄向了男子的名字上,李德海、张世德、宇文光、拓拔景等人的名字被一一划掉,只剩下苏威、吕武、段振武三人的名字。
苏威是当今御史大夫苏桓的嫡次子,年纪正好和他那守寡一年有余的妹妹刘涵相配,而且也死了正妻。
吕武则可以与他那年过十七未嫁的彪悍妹妹刘莹相配。
段振武年纪最小,也长得挺俊,人品也好,也被他在心里配给了刚刚及笄未久的小妹刘鑫。
吕武是皇亲国戚,父亲也是当今九卿之一的少府卿吕靖,而段振武父亲则是御史中丞段飞,各个都是大官,若是能够与之结为姻亲,互帮互助,哪怕日后晋王要铲除功臣,他们也能有反抗之力。
独孤氏势力也丝毫不弱,独孤延之父独孤广更是如今的蔚州节度使,手掌重兵近万人,连吕毅都要看他的脸色。
一切敲定,刘巍之的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容。
只要他心中的蓝图可以实现,到时候便是进可攻而退可守。
忽然,吕灵从大厅屏风后走了出来,坐在夫君身侧,柔声问道:“夫君何故,笑的如此开心?”
刘巍之心中一惊,赶忙收起宣纸,放好笔墨。
他笑着说道:“无甚大事,只是在给均儿找个夫人过日子,顺带给妹妹们都各自找个好归宿。”
“那夫君可想好了人选?”吕灵轻声问道。
“这倒是没有。”刘巍之脸不红心不跳,淡定的说道。
吕灵看着被丈夫捏在手里的宣纸,轻咬嘴唇,心底一疼,眼里闪过一丝黯淡,却又一转即逝。
她心思灵活,虽然单纯,可也知道夫君已经想好了人选,却不告诉她。
吕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靠在丈夫身上,柔声道:“可要妾给你物色几个好人选?”
“不劳烦夫人了,此事为夫自有定夺。”平妻是晋王的女儿,刘巍之可不敢把自己心中人选告诉她,若是被她瞧出端倪,那可就惨了。
吕灵小嘴微张,身子微微前倾,对着丈夫耳朵吹了口气,魅声道:“既然如此,那妾就告退了。”
说完吕灵轻巧的身子起身,眨眼间便走出了大厅。
“呼……终于走了。”
刘巍之将宣纸收入怀中,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察觉到她和往日的细小区别。
原本他是不想娶吕灵的,只是吕毅下了赐婚诏书,只能娶为平妻,原本平妻的人选应该是他的初恋姜柔的。
可面对如今声势滔天,在晋国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吕毅,刘巍之也只能选择屈服,娶了吕灵为妻。
刘巍之起身,招呼王德备车,准备去拜访独孤广。
独孤广年近六十,与吕毅差不多的年纪,战功卓著,不然以独孤延的资历,根本不够资格作为晋王代表,前往河东镇传召刘巍之入朝觐见。
吕灵一回到自己的卧室,便锁上房门,一个人在房间里默默的哭了起来。
作为刘巍之的正妻,总管后院的吕玲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怎么回事?”吕玲看向身边的侍女问道。
“奴婢不知,听下人说,二夫人去了大厅,见了阿郎,回来之后便这样了。”侍女并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只能如实说道。
吕玲摇了摇头,只能走上前去,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柔声道:“灵儿妹妹,开门,是我。”
“门没锁。”
吕灵轻巧的声音传了出来,整得吕玲愣了一下。
下人汇报,门明明锁了……
忽然,吕玲想明白了,她这个堂妹是放不下面子,偷偷开了门,然后说门没锁。
都是女人,吕玲一下便想通了,神秘一笑,推门入内,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走进了吕灵的卧室,看到了正趴在榻上的少女。
“灵儿妹妹,来告诉姐姐,怎么了这是,莫非是夫君欺负你?”吕玲走到床榻跟前,坐在了床边。
吕灵再也忍耐不住,扑进了吕玲怀中,扯着堂姐的衣领,哭着说道:“刘巍之他欺负我……”
吕玲连忙安抚道:“不哭……不哭,先跟姐姐说一说,到底怎么了?”
“夫君……夫君他在大厅里想着弟弟妹妹的婚事,我本好心,想为他解忧,谁知他竟一点也不信任于我,刚听到我的声音便把纸给收了起来……”吕灵说不下去了,又在吕玲怀中哭了起来。
吕玲也大概知晓了是什么情况?就是刘巍之在大厅想着弟妹们的婚事,吕灵忽然出现,他把写着具体对象名字的纸给收起来,不信任她,伤了她的心,这才闹脾气了。
吕玲嘴角抽搐,实在没想到,自己这堂妹连这点小事都能闹脾气。
可就算心中无语,吕玲还是柔声安慰道:“妹妹别哭,咱们当妻子的,夫君给咱们知晓的才能知晓,不给咱们知道的,哪怕心里明白,也得装成不知道,懂了吗?”
吕灵抬起头,疑惑的问道:“结发为夫妻,不是该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吗?怎么还要如此巴结夫君?”
“那是普通人家,咱们生在富户,自小衣食无忧,叔父们都想更进一步,成就那无双霸业,而夫君手握重兵,便是他们拉拢和抗衡的对象,咱们这些女儿家,不过是他们的棋子,互相拉拢,相互结盟的棋子,既然如此,自然要顺着他们的心意,才能安稳的活下去,孩子日后也才能受到他的关注,有个好前途……”吕玲轻声说话,给懵懂单纯的少女解释着残酷的世界。
女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工具和棋子,对他们来说,只要有了权利,什么女人不能有,到时候还差女儿吗?
“多谢姐姐教诲,妹妹懂了……”吕灵靠在吕玲怀中,眼神黯淡无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