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端平三年。
临安府,西湖。
天晴时,湖水碧水荡漾,波光粼粼。
下雨时,周围青山云雾苍茫,缥缥渺渺。
芭蕉雨,一个临湖而建的花船画舫。长二十余丈,高有三层,彩灯映照,繁华奢靡。
檀木厅堂的一炉香烟,顺着风向飘进了一个房间。
床上一只香艳白皙的胳膊,搭在一个白衣少年胸前。
“咚咚咚!”
白衣少年被惊醒,只见门口有人喊他,使劲的敲门。
陈凤仙迷糊的醒来,揉揉眼睛,记得昨晚自己没喝多少啊。怎么后面就没有印象了。
喝醉了?断片了?小趴菜?
迅速低头看看身下。还好,裤子还在,清白也在。
“诶,一只胳膊?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陈凤仙脑中浮想联翩,充满期待的目光,沿着手臂向上看去。
一个睡着的古装美人,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喉咙上插着一把匕首。
几个脑袋,趴在门口上方的格栅上,探头喊道。
“陈凤仙,你杀人了!”
“剧本杀?!大清早来这个!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呢。”
陈凤仙烦躁的甩开胳膊,揉揉脸坐起来。
只看见一个满是古风的房间里,房内门窗都是紧闭状态。
陈凤仙慢悠悠的在房子里转来转去,发现房间物品完好,尸体衣物完好,周围桌上书柜也没有破损的东西,移动的痕迹,只有地上有数根细竹节。
尸体一眼看去,表情舒展,也没有殴打留下的淤青,掐痕。甚至擦伤都没有。
这个店都不化妆一下吗,太草率了,陈凤仙抚摸着着一尘不染的桌子。
现场一切痕迹表明,是陈凤仙和这个姐姐把门窗关好,准备干点什么的时候。
陈凤仙突然酒醉发疯,瞬间用匕首刺死了这个姐姐。
意味着,除了陈凤仙之外,没有人是凶手。
“这位小姐姐。你装的还挺像啊,给点提示呗,手指一下也行啊。”陈凤仙丝毫不怕,来到床边,低声对躺在床上的尸体说道。
陈凤仙见她没有回应,摇了摇身体,没有清醒。颤抖的伸出手摸摸脖子,闻了闻手指上沾染的血迹。
瞬间酒意就没了,吓得后退几步,瘫坐在地上,冷汗直冒。
冰冷的肌肤,铁锈般的血味,没有呼吸起伏的胸膛。
卧槽,真的死了?
这时,四五个官差模样的人,撞开了房门,持刀团团围住陈凤仙。
“陈大人,你知法犯法!”
“你现在涉嫌醉酒杀人,和我们走一趟大理寺!”
“锁上,带走!”
???
陈凤仙被官差,拿铁链套住脖子,看着房门被封上,一路推搡着,脸色发白的从花船出来。
官差押着陈凤仙,在大街上嘻嘻闹闹的人群中穿梭着,周围一群穿古装的人指指点点。
街边无数摊贩,游客。卖羊汤的,皮货的,灯笼的,算命看相的。
一些人依着河畔,观看着河中来往的船只,水手的叫骂。
陈凤仙瞳孔放大,迷惑不解。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不是我认识的杭州。
直到官差拖着陈凤仙,来到一处,牌匾上写着大理寺的官衙。
穿过几道高墙,来到一间干净的牢房。打开门,把陈凤仙推了进去。
这监牢,青砖铺地,一丈见方,木床一座,铺有棉被。书架书桌一个,还有笔墨纸砚,书籍数本。
陈凤仙这才有时间,回忆一下自己两条互相交融的记忆。
第一条记忆轴:自己和一起创业的朋友,来杭州古镇旅游,喝了一点点酒。
来到湖边,找了个古朴的民宿,洗澡睡觉。
第二条记忆轴:咱爹是夔州禁军统制,陈福兴。现当今圣上是宋理宗,端平三年。
标准官二代,靠父亲关系,在大理寺谋了个小职位,司直。
司直奉命出使到地方复审疑难案件。若本寺的疑难案件,也可参与评议。
南宋元丰改制后,大理寺设卿一人,少卿二人,寺正二人,寺丞四人,司直六人,评事十二人,主簿二人。
陈凤仙这会清醒了好多,也冷静下来。原先自己是魂穿了吗。
我微信扣扣的聊天记录,电脑浏览器的历史记录还没删!
这要是被家里人看到······
可惜自己的前世,刚把设计公司经营得有起色,和朋友出去旅游团建,就无了。
工作忙,也好久没有回去看爸妈、老哥了,这下可能在也看不到了,不由得悲从心来。
好在附身的这个小子也叫陈凤仙。而且到自己的地盘了,看来暂时平安无事了。
陈凤仙脱去外衣丢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脑中探查着现在这个时代的信息。
不得不说,自己地盘就是好,不杀不打不骂,彬彬有礼,坐牢也是,干净舒适。还有受过关照的牢头送来酒菜。看来过不了多久,自己附身的那小子,他的便宜老爹,就会捞人出去。
陈凤仙抖着腿,摸着无毛的下巴躺在床上,撸着长长的发丝,回忆着刚才发生的案情。
第一条记忆轴:2022年···
第二条记忆轴:上船,摇骰子,喝酒,摸摸......杀人。
这尼玛回忆个毛啊,毛都没有。
记忆轴和80年代雪花电视一样,不时的信号不好,还闪屏跳台。
陈凤仙索性不管了,等人来救,一会躺在床上,一会窜到椅子上,又翻了翻闲书。
片刻酒醉后的宿醉感,前后世记忆的交错裂痕,让头脑和身体倍感沉重,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一个身着青衣的人,沉着脸让人打开牢门,冲进来询问陈凤仙。
“陈凤仙,你真的杀了花船的姑娘?”
“怎么可能,我大好年华,我为什么要杀人?我动机是什么?”
陈凤仙摊开手,记得这个人也是大理寺监牢司直之一,白给之,和自己关系复杂,装糊涂回道。
主要是,陈凤仙仗着有个好爹,平日也不去府衙,偷奸耍滑,翘班喝酒,经常在西湖花船上游乐,很让自己的这些同僚鄙视。
“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
“本来误杀个彩蝶,情分上我们帮你瞒一下,罚点钱,走个过场就行了。”
“但是衙役们,从那个彩蝶的房子里,搜出蒙古细作的书信。机速房已经介入了!”
“现在我们也救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来人,把他关进重犯监牢!!”白给之脸色阴沉,吐沫星子溅了陈凤仙一脸,甩袖而去,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似的。
???
“我要嘎了?”
“等一下!?等一下!?”
陈凤仙胡乱挣扎着扭着身子,四肢被四个狱卒提着,穿过几道门来到一个石室前,熟练的扒光陈凤仙的衣服,只留白衣白衫,打开牢门丢了进去。
陈凤仙看着周围高耸的石墙,满地稻草,头顶三丈高的地方,只有一个不到一尺的气窗,在无其它。
与刚才的差别,就是丽晶大酒店和丽晶大宾馆一样。
“不!!!”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又成细作汉奸了?!”
陈凤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眼一翻,向后倒去,地面嘎嘎硬。
双眼一睁,坐了起来,果然不是梦。
陈凤仙捂着摔疼的头,叹息着看着头顶气窗,投下来的一线阳光。
“我爹啥时救我?可他还在夔州呢,听到消息,能救我出来最起码半月后了。”
“好兄弟贾似道?赏花论道他在行,为人仗义可不行,上了奸臣传的能靠谱?”
“大理寺白给之?同僚加对手,这时候不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就烧高香了。”
“青衣绿腰,我的两个侍女,看似柔弱的名字,却是会武功的金刚芭比。嗯,一定很有劲。”
······
这些暂时都没有办法,只能努力自救了,陈凤仙在监牢里慢慢踱步,脑海里回忆着,试图从案件本身想起。
“那个姐姐我名字都不记得,酒醉后确实没有记忆。”
“醒来杀人事件已经发生,而且是密室事件。”
“房间干净整洁,没有打斗,碰撞痕迹。”
“尸体也干净整洁,没有外伤,挣扎痕迹。仿佛睡梦中被插入喉咙杀死。”
“等等!!刀子为什么不插别的地方呢?”
“不插胸,不插腹,不割喉。”
“人就算在睡梦中,被匕首插会惊醒吧。最起码不会瞬间死去。”
“何况插的是喉咙,会致命但不会瞬间毙命。”
“还有挣扎痕迹,可是尸体身体舒展,手掌平缓,没有蜷握,表情没有痛苦。”
“在小的挣扎,多少也会挣扎一下,或握拳,或抓一下床单被套。”
“可是床上没有翻滚,血液溅出等多余的痕迹,这可能是匕首,慢慢的捅入喉咙,才有的结果。。”
“这些假设都成立的话,我最起码会被惊醒吧,不然我记忆中怎么一点声音没听到。”
“难道是酒有问题!!”
“但是昨晚,席间大家喝的都一样。那可能就是,死者姐姐闺房内的酒水。”
“昏迷不醒的原因找到了,那杀人手法是什么?”
“密室杀人,凶手怎么离去的呢?”
陈凤仙的左脑,嘎嘎嘎的如发动机般转了起来,用后世的经验,一遍遍推理着案子的漏洞。脚下不断疾走,把地面稻草犁出一个圈来。
“白给之!白给之!”
“牢头!你给我把白给之叫过来!”陈凤仙冲到门口,脸夹在牢门小小的洞上,现在只能赌一下,使劲喊着。
“陈大人,您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你现在是重刑犯!任何人不能探监的。”牢头闻声赶来。
“放屁!我是冤枉的!我让外人探监了吗!我是交代案件线索,”
“我虽然不常来衙门,但是平时花船带下来的酒肉,喂狗了?你别说你平时没吃过我的东西?”
陈凤仙虽然纨绔,经常翘班不上衙,但是每次来衙门,都会给下面的衙役带点酒菜。司直们虽然经常抱怨,分担了陈凤仙的工作,但是下面衙役,多少还记得陈凤仙的好。
牢头也识趣,知道这位少爷不好惹,不太过分的事情乐的卖个人情,便小跑离去。
不一会儿,白给之来了,让牢头给他搬了一把椅子,潇洒的坐在唯一的阳光处,斜着眼看他。
“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你的案子证据确凿,难度极大。”
“先说好,帮你是不可能的,我可是一个秉公执法的的人。”
“我是冤枉的!我不是凶手!”陈凤仙张口道。
“每个人犯都这么说,说点有用的!”白给之坐在阳光里,修着指甲看着陈凤仙。
陈凤仙随后,把刚才自己的疑问,一一说给白给之。
“你怎么不确定,我会毁灭这些证据,正好陷害你呢?”白给之望着陈凤仙,眉毛挑衅着。
“一次芭蕉雨。”陈凤仙俯视着他。
“小贼休要辱我!我是那样的人吗?莫在提此事!”白给之脸色像受了什么侮辱似的。
“三次芭蕉雨!”陈凤仙咬着牙。
“不可能!陈少爷,我白给之可是秉公执法的人!”白给之一脸正气凛然。
“十次芭蕉雨!另外这次西湖的案子,功劳算你一半。”陈凤仙低头心如绞痛。
“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