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五年末,泰山脚下来了一队不速之客,正是王匡带着绿林寨的人马杀到了。
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悍卒,背井离乡做大事,人员在精不在多。
离开云杜县已经大半年,王凤还不知道,绿林寨如今的势力,已经更胜往昔。
看来转入地下发展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
王凤会合了王匡,马不停蹄的杀向琅琊郡。
至于靳阳他们,依旧留在小镇中,他的伤还需静养,不能参与这次行动,注定要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到达琅琊郡之后,有一个人已经等待在这里了。
王凤惊喜道:“颜卿兄!”
这个先到琅琊郡的人,是王颜卿。
小镇第一面,在队伍中没有看到王颜卿的身影,王凤还以为是他没有来,原来却是做了探路先锋。
安顿下来后,王匡第一时间就问:“情况怎么样?”
“樊崇这些日子,被囚车拉着到处去示众,但是应该快要押解回来了,琅琊郡守接到了皇帝的圣旨,还要带樊崇到长安去领赏。”
剿灭叛军,功劳簿上,郡守肯定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琅琊郡不比江夏郡,这里重兵重重,如果要救樊崇,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趁他还在押解的路上。
否则一旦回到郡城,关进大牢,绿林寨的这些人,就别想翻起什么大浪了。
王匡决定在这两日,趁押解队伍还在半路上,去劫囚车。
“联系义军旧部的事情,怎么样了?”
“樊崇现在的名声太差了,根本没有人会帮我们的。”
这就是樊崇现在的处境,他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否则以义军往日的威势,琅琊郡守哪里敢拿他去游街示众,只怕关在大牢里,都怕有人来劫囚。
王凤也愕然,还记得几个月前,樊崇带着他们在齐鲁大地上随意纵横,所过之处,无不有人接应,俨然就是土皇帝一般。
真是世事难料。
王匡揉着太阳穴,似乎也感到头疼。
“这个死脑筋,怎么就混成这副模样了......”
头疼归头疼,王匡态度依旧十分坚决。
“没人帮就没人帮吧,我们自己干,要不然官府还以为是我义军无人了!”
王颜卿说别忘了你早就不是义军的人了。
王匡嘿嘿笑了。
“那我就更要救出那个死脑筋,叫他对我心服口服,也叫义军的老伙计们看清楚,我王匡,比他樊崇强上百倍!”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四下无人的时候,王凤还是忍不住悄悄的问王颜卿,他和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颜卿打了个哈哈,回避了这个问题。
王凤也就不好再追着问。
——
几日后,琅琊郡一处险地,两面皆是峭壁,夹着一条蜿蜒的小道。
绿林寨众人严阵以待的趴在崖壁上,他们要在这里,伏击押囚的车队。
王匡叼着根草仰面躺在灌木丛里,回忆起他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那天。
本来那次,吕母是答应过会派人增援的,所以他才会带着兄弟们和官军死死磕,可是吕母食言了。
兄弟们都死了,只有他活着离开了琅琊郡。
王匡眯着眼凝视灰暗的天空,像是在和那个传奇女人对视——你看到了吗,如果让我来做义军之主,事情绝对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大哥?”
王凤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从那些往事拉回现实。
“不是让你和颜卿去北边吗?怎么回来了?”
南北的峭壁夹着小道,王匡带一队人埋伏在南边,叫王凤他们俩带一堆人埋伏在北边。
王凤神色古怪的告诉他北边已经有一伙人在上边埋伏了。
这可真是出乎了王匡的预料,难道遇到了同行,那帮人想干什么?难道也是救樊崇吗?
不是说他已经沦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吗?
沉吟了片刻,王匡召回了本来打算埋伏到北边的兄弟们。
既然猜不出,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而此时在北边峭壁上,那伙人也发现了绿林寨这帮人的存在,双方各自忌惮,本想盘个道问问清楚,道路尽头却已传来了辘辘的车轮声。
来了!
车队来了,峭壁上的双方都伏低了身子,以免提前暴露痕迹。
车队缓缓驶过,峭壁上双方互相忌惮,都不敢先动手。
眼看着就要离开这个险地,还是北边的那伙人先按捺不住了。
随着领头的一个手势,全都蹲起身,齐刷刷的拿出了弓箭。
王匡在他们对面,看得眼角直跳。这么多弓箭,这伙人不简单呐!这世道,刀剑不稀奇,但是普通贼匪,哪个装备得起制式弓箭。
这里又是琅琊郡,王匡当时的第一反应,就以为这些人是义军余部。
说时迟那时快,箭如雨下,杀得谷中车队大乱,北边的首领站起身大喊。
“南边的朋友,都别藏了,先合力杀掉官军!”
好说!
王匡一声令下,绿林寨的人也都杀入场中。
双方都蒙着面,心有灵犀的一起对付官军,又占了偷袭之利,押送的官兵全都吓破了胆,死的死,逃的逃。
局势瞬息万变,刚才还在合作的双方又成为了彼此最大的威胁。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你们又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
樊崇关在囚车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些日子,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心境有了巨大的变化,这两帮蒙面人的身份,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
北边那伙人的头领走出来,抱拳道:“我们是义军,诸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
王匡心想果然猜对了,也只有义军才能搞到这么多弓箭。
那人摘下蒙面的黑布,露出真容“我是徐宣!你们也是义军?”
在徐宣看来,也只有义军残部有实力也有理由来劫樊崇。
王匡一愣,义军中他有很多老相识,这个徐宣就是其中之一。
于是点点头,默认了自己的“义军”身份,又悄悄做了个手势,示意众手下静观其变。
囚车中,樊崇却终于有了反应,扶着栅栏站起来。
“徐宣,是你来了。”
“对,我来了,樊崇,我来取你的狗命。”
此言一出,王凤心中一紧。
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樊崇了,此时这个男人身上到处是伤,脸上是鼻青脸肿,头发散乱着,污秽不堪。
“徐宣,死在你手上,总比死在官军手上好,我樊崇,多谢你了!”
好嘛,来劫囚的虽是义军残部,却是来杀樊崇的。
按徐宣的说法就是,义军的罪人,要由他们自己来清理门户,不能交给朝廷,堕了义军的威名。
徐宣持刀上前,丢入囚车中说道:“倘若你还有几分骨气,就当着兄弟们的面,自己了断吧。”
英雄末路也不过如此。
樊崇释怀的笑了,举刀正欲自刎,王颜卿搭弓一箭射掉了他的刀。
绿林寨虽然不比义军,但是王颜卿这把,确是上好的长弓。
徐宣怒了,转身质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樊崇亦投来疑惑的目光。
事到如今,再不出手,这件事就会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王匡终于摘下蒙面黑巾。
徐宣赶紧制止了蠢蠢欲动的手下,忍不住惊呼出声。
“王大哥!不是都说你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唉,说来话长。徐老弟,好久不见。”
囚车旁,王凤砍开镣锁,放出樊崇。
“樊大哥......”
樊崇强颜道:“王凤兄弟,原来是你。”
再看向王匡,不禁流露出落寞的神色。
“他也来了吗,真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