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陈晋兄妹离开,看着小娘子一边走一边回头笑着挥手,林大山几人忽然觉得就这样安定生活,未必不是一件幸事。这段时间后山劳作,虽说头顶压着徐婆婆的武力威胁,但每天看着小笛努力帮忙,端着热水喊大家喝,竟觉着分不清究竟被胁迫多一些还是日子久了习惯了多一些。
回到家,这夜也渐渐深了,把妹妹送去睡了,陈晋又把徐婆婆带回的树苗收拾了一下,在院子旁向阳的一个角落里聚做一簇,用泥埋着根,明日再用稻草遮蔽一二,稍作保暖,能不能过了这一个冬天就看天意了。又想起来徐婆婆带回的茶树苗,寻思明年春天采摘了茶叶,制成绿茶,酽酽地沏了,会是多么惬意的事。开心了一回,自去睡了。
第二日早起照例锻炼一回,吃过早餐,携着小笛刚要出门寻徐婆婆往老鹰嘴去,却见苏郎中已经到得门口,听说陈晋要上山,当下就要随行。陈晋自也由他,三人就往徐婆婆家去。这许久不见,小笛更是粘着哥哥,拽着哥哥的袖子,嘴里轻轻哼着小曲儿,脚下似乎飘着一般,活力十足。到了徐婆婆家,小笛撒开哥哥的衣袖,跑到婆婆身边,说道:
“婆婆,我也一起去吧?”
不知为什么,陈晋总觉得,一派高手清冷范儿的徐婆婆只在小笛面前才会露出笑来,对自己和老苏二人视若未见,转身牵着徒儿的手当先往老鹰嘴走去。一路上小笛叽叽咕咕和徐婆婆说些什么,偶尔听到徐婆婆应上一两句。也不去管这师徒两个,陈晋自和苏郎中说些医药上的事。其实陈晋本来对医药一道,并无太多见识,只是这些日子里,他越发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神奇。不仅在应试时候背诵文章快,对前世所看过的书,所做过的事都有无比清晰的印象,似乎那些东西被印在脑中一般,随口就能说得出来。所以这会儿把曾经翻看过很多次的药物著作拿来和苏郎中一说,顿时被苏郎中惊为天人,穷根问底,陈晋深知自己空有这些理论,而实践上除了当初被委派参加了两周的急救知识培训,掌握了一些现代急救知识(都还没来得及有机会尝试使用)外,和苏郎中的距离不可以道里计。这会儿和苏郎中毫无保留的交流,自然是不乏培养出一个神医来,增加一点保命的本钱,从现在老苏眼中崇拜的目光里,陈晋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是有实现的可能,甚至这会让老苏拜师自己,估摸着他立马会郑重磕头的。
一路上得老鹰嘴,站在高处,风陡然大了许多。在徐婆婆的指点下,来到一处山崖,果然看到六株老茶树,正错落分布在这山崖向阳处,枝干盘曲,粗大的根部还有些苔藓,粗短的主干上有一块块不规则的白斑,看起来已是经了不少岁月。枝叶婆娑,即使深冬,叶子仍是青翠,只是色调要较春夏深些罢了。周围还有些小些的茶树,或高或矮,围着这六株古茶树,倒像是曾经被人经营过,如今荒废了的样子。
陈晋看着这些茶树,仿佛看到了来年的明前茶,心头无比欢悦,这一刻好像找到了与前世相拥的感觉,不复被遗弃的缺憾。小笛这时候跑过来,看着哥哥的样子,颇有些担心的样子,似乎想起来当初哥哥神魂不定的时候。陈晋收拾起心神,却见徐婆婆转去了林大山等人当初的山寨,也不知是想做些什么。苏郎中也走到一边,低头慢慢探寻,想来是想寻些药材。就拉着妹妹,四下里随意走动。
忽然看见山崖略高处有一棵一抱粗细的枯树,光秃秃的,枝干上缠着些藤蔓,藤条也掉了叶子,光秃秃的。这时候阳光正好,这处山崖正好凹了进去,形成一个向阳避风处。枯树上好像有几只飞虫在爬行。走上前去,原来是几只蜜蜂,也许趁着这阳光正好的时候爬了出来。陈晋让妹妹躲远些,自己小心地靠近了,果然这枯树里有个洞,拿出带来的短刀,在较薄些的地方将洞拓得大了些,里面密密麻麻的蜜蜂聚成一团。陈晋小心地探手进去,这冬日里蜂群也不躁动,轻轻扒开了上面一层,露出来蜂巢,一块一块灌满蜂蜜的蜂饼顿时出现在眼前。用短刀轻轻割下来几块,沉沉的显然可以取出不少蜂蜜。也不多割取,留下来一半给蜜蜂们过冬,捧着这蜜饼小心地离开,怕惊了这蜜蜂,冲上来自己就要狼狈而逃了。
到了妹妹身边,掰下来一小片蜜饼,塞进她的嘴里,小笛本来迷茫的小脸顿时甜得笑了起来。
“哥哥,好甜呢!”
“甜吧,那把这些带回去,再给你留着,多吃得几回。”回头看去,那些辛勤的蜜蜂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口粮被人猥琐地盗走了,还是很安逸地窝在树洞里。明年这窝蜜蜂应该会分窝的,到时收一窝回去养着,一个是可供后山的油茶林授粉,另一个也给妹妹增加了一道甜食。
这么想来,明年春来后,还真的有不少事要忙,扩种油茶,养殖,春耕莳田,最要紧的是,被徐婆婆赶下来的林家兄弟伙,要给他们一个生计,昨晚给他们说的梯田要趁早开垦了出来,引水灌田,以免来年春耕存不住水,一年就要荒废了,靠他们积攒下来的那几个钱,是过不下去的。忽然想起来,这林家老二好像当初在山寨里是管钱粮的,很是有几分经营的才干,不妨试试让他来具体管理,自己明年还要到京城参加秋试,家里这一摊子还真需要人关照,那林大河是个不错的人选。至于他能不能胜任,其实看这伙人当初用他管钱粮,而且还养活了这二十余人,就可见一斑了。
这一趟看来还是来得很值得,陈晋带着妹妹寻到了苏郎中,见他竹篓里装了满了树枝草根,显然寻找药材很是有些收获。
看看时间有些老了,叫小笛唤徐婆婆,小丫头声音清脆,穿透力很是强悍,唤得两声,却见徐婆婆空着两手,从那边几个窝棚里走出,显然当初林大他们下山时候收拾得很是彻底。几人汇合了,径直往山下走去。走得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喊声:
“前面可是陈家大郎?快救我兄弟一救!”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精壮的汉子,背着个人,正从那边急急赶来。定神细看,原来是这山里的猎户叶茂,手里拿着猎弓,背上的是他弟弟叶盛,伏在哥哥背上,头低垂着,显是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