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翻墙而入,这诺大王府虽然护卫森严,但想找个藏身地还是不难,两人解下扎甲,坐在一个什么屋子后面,大口喘着粗气。
戴宗道:“掌寨,明天一早我便先出去跟城北的弟兄接上头,你且在这里歇息片刻。”
“不忙,咱们内部出了奸细,今晚只要动作的,八成都被常胜军抓去了。”
“属下惭愧…”
“惭愧什么,到底是某不通人性所致。戴统领,你莫要瞒我,你现在还真的可以站起来吗?”
李棣毕竟是正经大夫出身。
“属下只是小伤,恢复恢复体力即可。”
戴宗小腹中枪,身上箭伤、砍伤更不必说,便是掌寨也同样伤痕累累,只是没有伤到要害罢了。
即便如此,戴宗仍是那副面沉似水的表情,说话语调仍然没有什么起伏。
李棣撑着身子站起来道:“我去给你寻一些药品。你躲避着点搜查,非要离开的话,给我留好记号好去寻你便是。”
李棣身上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脱了扎甲以后又湿漉漉的。
心道这要是让吕先生看见,免不得又是几个大耳帖子。一面扯下衣服下摆一块白布,紧紧系在伤口处。好歹拾掇一番,紧了紧精神,身形一晃,已跳入草丛之中,避过几队巡逻后,七拐八拐,却来到一处花园。
花园里种满了奇花异草,意外的是,这些花草自己竟然几乎全都知道,李棣心道这肯定是李念尘的积累了。
不曾想,几队巡逻径直向这边走了过来。
李棣暗自叫苦,四周一看,除了一栋房屋,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一咬牙,飞身从窗户中跃了进去。
甫一进门,院子里那种交织着的令人头脑发晕的花香味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清香。
李棣朝门内一望,不禁脸羞得飞红。
他毕竟在青州生活过一阵子,知道所谓的闺房是什么样子。
且见竹窗旁一张上好的花梨木桌子,细细刻着精美的花纹,上面放着几张宣纸、砚台,几只鲜花搁在一旁,软帐珠帘随着微风悠悠飘动。
一座画着牡丹图的屏风后面,便是女子的暖榻。
李棣正嗅着清香,恍恍然一时竟有些失神。
便听屏风那一侧,有一个熟悉而又好听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人在那里?”
李棣心中一惊,紧忙闪了过去,搂住女孩,并捂住了她的嘴巴。
那女子明眸微睁,两人相视一看,心底均道:“是你?”
正是蔡家小娘子!
李棣心里顿时慌了,手急忙松了下来,脸别过一旁,解释道:“在下并非有意闯入,姑娘万万赎罪则个。”
女孩却没有出声,静静的歪头看着李棣。
一会,女孩沉静地问道:“门外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吗?”
“嗯。”
“你…是谁?”
“我…我…”不知为何,李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或者说,该怎么介绍自己,才能不让女孩讨厌呢。
女孩看着男孩血染的衣服,看样子伤的很重。
下午的时候,还是那么俊朗的一位少年。
即便躲在附近,也一眼便看到了他。
“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女孩说。
年轻人喃喃道,还好…
确是不知这手脚该放置何处。只闷闷的呆在一边。
女孩笑了,李棣瞬间体会到何谓言笑晏晏。
“你先转过身去罢。”
待年轻人转过身去,女孩掀开锦被,穿好衣服,俯身从橱子里取出两个小瓶,对李棣说道:“这屋子里还有些金疮药,是我阿爹之前用过的,你若不嫌弃,且先拿去用吧。不要误了伤势。”
“不够的话…明天我再去找,好吗。”
“你阿爹之前受过伤吗?”
女孩叹了一口气道:“来到这里,又怎么会不受伤呢?”
李棣顿时觉得心里揪似得疼,道:“姑娘,这燕京已经是个是非之地,如果能早日离去,万望早早离去。”
“自跟着爹爹来到这里,哪里还敢奢谈离去呢?倒是你,快快走吧,别让巡逻的人发现。”
“多多珍重。”
李棣双腿如同被钉在地板上一般,胸膛里自是翻涌无限。
但想到戴统领还在院子里歇息,只得就此离去。
便是好巧不巧,忽听门外有声音传入。
“娘子,睡了吗?”
“是吴女使。”蔡小娘子小声对李棣说道,继而声音稍大,道:“乾娘,我已经睡下了。”
“可曾听到什么响动?刚才有下人来报,万万别进来贼人。”
那老妇说着便要推门进来。
蔡家娘子无法,只得低声道:“你快到床上躲躲罢。”
李棣本想撑在房顶上暂避,却苦于距离太远,无处施力,只得脱了鞋子塞进床底,用锦被蒙住全身。
蔡家姑娘掩上纱帐,走过去拔开门闩,然后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坐好。
李棣挨着姑娘,闻着女孩身上的清香,不觉一怔。
老妇也不客气,命几个差役在门外守候,把眼环顾四周,还向上张望一番,幸亏这榻下面藏不了人,老妇又不便弯腰,才没有发现藏在床下的鞋子。
那老妇确定四下无人后,对蔡小娘子道:“老奴确是怕娘子有什么闪失,受了惊吓。老奴这就告退。”
说着便退出了房门,对差役说:“你们好生在此伺候,切莫让贼人惊了娘子。”
蔡小娘子走过去将门闩挂好,回到屏风附近,却不好意思再回到床上。
李棣从床上坐起,俯身拾了鞋子,道:“多谢娘子,某这就告辞。”
“门外便是差役,你又如何走得脱呢?”
李棣念着女子温柔,但看着手里这两瓶金疮药,不禁想起来戴统领,自此地冲出去自然无人能挡,可终究是毁了女子的清白,自是怔怔出神,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小哥哥要是不嫌弃,就在床上勉强一宿吧。”
女孩在桌子旁坐下,道:“我在这里就好。”
李棣终究是请女孩回到床上,自己则在桌子旁坐定,心道这一晚无论如何是不能睡了。
女孩自然也没办法睡着,自出生以来,除了父亲和兄长,从未与男子如此靠近,如今已过了碧玉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适才一番接触,直接唤醒了女孩心底里的一些东西,好似萌芽一番,确是要破土而出了。
女孩望着坐在桌旁沉思的年轻人,竟莫名觉得有些安心。
再想想自己的身世。
再联想到府中近来一直议论金军要打过来的消息。
再想想自己的父兄。
女子心中不由得泛出一阵阵酸楚,喃喃道:“你今后,还会来看我吗?”
男子身躯明显一震,慌乱道声当然,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只听得女孩叹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男子明白了女孩的心意,虽然还是有些不敢,但终究是站起身来,好像鼓足了勇气一般,道:“待我离去,便请人向你父亲提亲,咱们离开这燕京城,好吗。”
少女明艳的脸看向少年,眼角有泪泛出。
“你是谁呢?”
少年走过来,拉着少女的手,慢慢诉说着自己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