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何人。”吕颐浩道:“如果说不清楚,老夫绝不会放你离开。”
“贫道是谁呢?”李棣笑道。
“汝莫非在消遣老夫?”
然而吕颐浩不知道的是,李棣竟然说的是真心话。
可即便是真心话又如何?真心话又不值钱,至少对吕颐浩来说,没有说出实话的这位道长,绝对是非常具有威胁性的。
李棣缓了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这道难关度过去再说。
现在又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要么直接冲出去,那么自然再也别想能将吕颐浩收为己用了。
要么就是想方设法说服他,选择又有两个。
要么实话实说,要么虚与委蛇。
但是适才吕颐浩给的信息太过惊人,乃至于李棣根本没有脑子去想什么新办法。
他决定实话实说。
对于吕颐浩这种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江湖来说,谎话只能自曝其短罢了。
“如果吕学士问的是世俗的身份,那么我有这么几个身份,杭州洞霄宫道士、五台山下一村医,太行义军称掌寨,江湖人称小先生是也。”
“你就是太行义军掌寨?”
“正式区区在下。”
“没听说过。”
“……”
“你一个洞霄宫道士,怎么跑到燕京来了,可有度牒没有?”
李棣登时觉得一阵心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决定换个方式。
“吕学士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先告退了。”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且留步,你还没说老夫该作何打算。”
李棣真心想直接说,没救了等死吧告辞三连。
但也是真心说不出口,
“吕学士,您觉得郭药师和他的常胜军如何?”
“国之干戚!”
“……”李棣一怔,拱手便往门外走:“告辞!”
“回来。”
吕颐浩道:“如今整个燕山府都得靠他,就是老夫的身家性命也在他手上,不是国之干戚,又能是什么?难不能还要指望蔡安抚巡防的人吗?”
李棣道:“姑且不论郭药师是否可靠,便说这诺达一个燕山府,便仅仅靠这常胜军的几万人吗?
整个燕山府城墙不知有多少里,处处分兵则处处受制,不分兵则四面都是漏洞。即便是守下了此城,身处绝境,外无救兵,又能坚持多久?”
“那难道就不守了吗?”
“我听说过去有一个叫司马懿的人说过,能战则战,不战则守,不守则走。余者,唯降与死尔。”
“能战否?”
“能守否?”
“可降否?”
“不能。”吕颐浩道。
“那唯有走或死尔。”
“阁下莫非在劝我离开?”吕颐浩怒道:“我这一走,燕山府这几万人该当如何,燕山府背后这无数军州百姓又该如何。我这一走,那郭药师便立刻有了借口,到时候他那六万交兵南下,四处残害百姓又当如何。
倘若他直接带兵投了金人,燕山登时失守,金贼届时便会兵锋直指汴梁,此时又该如何?
罪魁祸首不还是我这个临阵脱逃的转运使吗?
老夫能在此多守一日,后方便能多准备一日,胜算便能多一分。大宋养士近二百年,难道还舍不得我一个区区转运使吗?卿勿复言,老夫报国正在当下。”
吕学士正义凛然,说的李棣内心赞叹不已,心道如此人物,更不能让他舍身于此。
“吕学士须知这燕山府路宣抚使是哪一个,如今人在何处?此地安抚使又是哪一位?”
“你是说童贯、蔡靖?”吕颐浩蔑道:“这阉宦自从征辽大溃后,根本不敢踏入燕山府一步,否则又岂能让郭药师一家独大。
至于蔡靖,我之前上书官家,让他联署他都不愿,又如何能做得大事?”
“正是如此,我大宋朝堂庸庸碌碌、蝇营狗苟之辈不知凡几,老先生不留这有用之身以图恢复,反而一心求死,拱手将这江山交到这些人手上,是否失之轻率?”
“老夫职责所在,又能有什么可说。”
“如果我说,这世间,还有更需要先生的地方呢?”
“你是说你那太行山义军?与这常胜军又能有什么区别?”
“古语言百闻不如一见,何妨前去看看。”
吕颐浩长舒一口气,道:“老夫已到了知命之年,所不忿者,无非是我中华儿郎千千万万,却被金辽等夷狄欺辱,但毕竟到了这个岁数,又还能活多久,做多少事呢?
这大好河山,早晚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如果你真是个有志向的,就带着你们义军驱除胡虏,报效朝廷,早日为你们义军谋个正经前程。而不是在这里守着我这把老骨头,做一些无益于国家的事。”
李棣道:“如果在下能证明,这燕京防卫千疮百孔,连一日都不能守,老先生之死,对我大宋并没有什么意义,又当如何?”
李棣言语冲撞,吕颐浩虽然也是性格刚烈,但此时却并不以为忤。
“连一日都不能守吗?”吕颐浩苦笑道:“那我随你走走,又有何不可。”
“一言为定。”
“你要如何证明?”
“请君拭目以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