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悯忠寺(今法源寺附近)始建于唐贞观十九年,乃是为了纪念跨海东征中死难的将士所建,最终于武后万岁通天元年建成。
后来安禄山和史思明分别在寺的东南和西南建了两座木塔。
辽道宗大安十年对悯忠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重建,便是如今可以看到的悯忠寺了。
吕颐浩住进来以后,整个转运使司的工作班子却没有跟着搬进来,日常通过悯忠寺南边的小街(今南横西街),骑马去办公。
吕颐浩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耐不住性子,上那么一封不合时宜的奏疏。
但却不能说,吕颐浩不是个谨细的人。
这几日出入,吕颐浩发现这悯忠寺附近竟然多了个卦摊,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本也没多想,这一日跟蔡安抚大吵了一番后,结合最近金人挑衅越来越激烈的举动,以及燕京的城防还是这么的难以言说,不由得心头火气,便向卦摊而来。
说白了,他并不是来测字,而是来找茬的。
“你会算卦?”吕颐浩大大咧咧坐在卦摊前,背挺得笔直,全然不像个读书人,亦是不像一位已过知天命年纪的老人。倒是像一个军人,还是鲁提辖那样的。
“贫道不仅会算卦,更擅长测字。贵客不妨一试?”李棣仿照牛鼻子老道的样子,拖着长声,看上去异常气人。
“哦?那你给老夫测上一个。”
李棣拿出笔墨,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吕颐浩也不客气,大笔一挥写了个“燕”字。
李棣装模作样看了半天,心里赶紧编造说辞。
“燕字,上廿、中间一个口字,将北字分开,下面四点水。贫道已知之矣,请试为先生解之。
先不谈这下面的四点水,贵客请看,这燕字上半部分像不像一个城墙?城墙下有护城河流过,看来先生是在担心城墙的事。”
李棣非常生硬得做了个解释。
“继续说来。”吕颐浩不动声色。
李棣微微一笑,便继续胡诌道:“至于担心这城墙什么事呢?先生且看,这燕中间原是一个北字,被口隔开,东边便成了一个匕首的匕字,这说明祸患从东北而来,这口也可以视作这燕京的城墙,看来在燕京东边,好有一场恶战。”
“再说这廿字,廿字居于口上,可代表人声鼎沸,众口铄金之意,可以看出,这朝中、乃至这燕京城,关于守成之事意见还不统一。哎呀老人家到底是何人,为何为此事忧愁呢?”
李棣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颇为做作。
吕颐浩冷笑道:“那汝又是何人,莫非是过来刺探消息的探子?”
李棣笑道:“阁下莫要吓唬小道,在下不过一算命的小道士罢了,老人家,该给卦钱了。”
说完便要收摊。
吕颐浩一把抓住李棣胳膊,道:“道中了别人的心事,岂有说走就走的道理,我看先生已在此多日,怕不是专门来守老夫的吧。”
“非也非也,贫道与尊下有缘罢了,现在缘尽了,快放我离开。”
李棣强忍着内心愉快,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嚷嚷道:“诺大的燕京城就没有王法了吗?”
吕颐浩正色道:“王法?在燕京,我吕颐浩就是王法!”
他倒是不打自招了。既然确定就是他,那么只能特别特别不情愿地,跟着他去了悯忠寺。
到了吕颐浩的住所,李棣倒是直接修起了闭口禅,无论吕颐浩问东问西,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那吕颐浩是个急性子,终于忍不住吼道:“阁下如有主意,就请快说,难道先生此行不是为了燕山百姓,为天下人而来吗?”
天下人…李棣不由得心中一凛。
沉默稍许,缓缓道:“贫道倒是有一事想请教吕学士。”
“快快讲来,却是如此磨蹭。”
“当日刻于元祐党人碑上的新党,却是何人?”
吕颐浩不由得一愣,道:“你说的莫非是章惇章申公?”
说起章惇,李棣的记忆忽然被唤醒一般,岂不是说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的那位?
“种竹期龙至,栽桐待凤来。他年跨辽海,经此一徘徊。是何人诗作?”
吕颐浩略一沉吟,道:“正是章申公所作。”
“章申公结局如何?”
“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殁于湖州。大观三年(1109年),恢复特进、申国公。”
崇宁四年、崇宁四年…李棣不由得一愣。
师父把我从老家带出来,不正是大观三年(公元1109年)吗?可那个时候,师父已经去世四年了?
师父曾经说自己是孤魂野鬼,难道说…那么夫子是不是…
“吕学士,青州是否有一个李夫子?家里有好多好多藏书,以及无数的金石拓本?”
吕颐浩疑惑道:“易安居士的父亲李格非李夫子到确实是一个饱学鸿儒,你说的莫非是他?”
“可惜李学士大观二年(公元1108年)左右便去世了,若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在齐州去世的,并不是在青州。他也不会选择跟女儿女婿住在一起。”
李棣心中一惊,直直坐在了地上。
这个世界,跟真实的历史应该是有出入的。
不对,至少对吕颐浩来说,历史还是顺着一定的脉络向前延伸,是正确的。
只是,与李念尘有关的一些人,与历史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为什么会这样?
李念尘到底是谁?
应该尽快去相州找周侗师父核实一下。
可惜,很快便会有哨骑过来告诉他,周侗师父故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