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吃饭啦!”一名约三四岁的小丫头绑着冲天辫,炮弹似的朝村口冲去。
躺在村口老槐树下小憩的陈浪被妹妹四丫扑了个满怀,睁开眼“哎呦”了一声,一把把妹妹搂进怀里,抱着妹妹互相闹了一会才站起来。
他拍掉二人身上的杂草,将衣服理了理才牵着妹妹往回走。
陈浪右手缩进袖子,再出来时已经拿着一枚剥好的熟鸟蛋,熟练地将鸟蛋塞到妹妹嘴里,“快吃,可别被别人看见了。”
四丫忙点点头,捂住嘴巴,做贼似的朝四周望了望,见没人才快速嚼了嚼嘴里的鸟蛋然后快速咽了下去。
四丫习惯了四哥总是能拿出些吃食,果子、鸟蛋甚至肉干都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四哥拿出来的鸟蛋总是比别人弄的好吃——不仅有些咸味,还带着些诱人的香气。
四哥说不能问,还得保密,不然吃的就没了。四丫为了保住口粮,口风闭得紧紧的。
陈浪边走边从路边拔了些狗尾巴草,递给四丫,让她把草茎在嘴里嚼一嚼,去去味道。
“二大爷,叔叔伯伯,堂哥。”陈浪领着四丫朝路上遇到的长辈打招呼。
“四娃子睡饱啦?”二大爷拿草帽扇着风,带着几个拎着农具的儿子孙子,见了陈浪就笑呵呵调侃道。
自入了夏,陈浪天天下午跑到村口老槐树下睡觉。眼下已经入秋,二大爷见陈浪一次便调侃一次。
这么会睡的娃娃他是头一次见!
“睡饱啦!”陈浪也不介意,咧嘴笑着大声回道。
“石头!你可算睡醒了!都要开饭了。”二大爷的五孙子狗蛋朝陈浪打招呼,“天天躺那儿也不嫌腻歪。”
石头是陈浪小名,他的大名还是爷爷送他大伯家的大哥去读书的时候一起求来的,总共七个字:江河湖海浪涛滔
本来他还有一个比他大两个月的堂哥,不过不到一岁便夭折了,理所当然地不入排行。不过彼时名字已经给了那孩子,陈浪也已经叫作陈浪,便不再改动。
陈浪笑着不作答:“我娘让四丫来叫我回去吃饭,怕迟了,先回去了。”
回了家,陈老太太已经领着两个儿媳妇在布置碗筷了。
“还不快去洗了手准备吃饭,一天天猴儿似的往外窜。”叶氏怕儿子回来迟了被骂,自己忙不迭先数落了一通。
“这有什么的,哪个男娃子六岁的时候不成天地往外头跑?咱家石头不下水不玩泥巴不跑山里去,已经是难得的懂事儿了,你看看旁人家的小子哪个回来衣服上不溅一身泥?”陈老太太一听儿媳妇数落自己宝贝孙子马上反驳。
“奶奶,孙儿饿死了,今天吃什么呐?”陈浪笑着上前,拉了拉陈老太太的衣摆。
“哎呦,今天吃杂粮粥和野菜饼子。”陈老太太在孙子里最喜欢读书的大孙子陈江和嘴甜的四孙子陈浪。
老太太眼下听到陈浪说饿了,忙把手里的碗筷放下,转身进了厨房拿了几块番薯,从里面挑了块最大的塞到陈渊手里:“快吃,奶奶特地给你们煨的。”
“谢谢奶奶,奶奶对孙子最好了,孙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奶奶,天天给奶奶买肉吃!”陈浪捧着番薯,嘴里一个劲儿说好话。
哄得陈老太太眉开眼笑,好一会儿才记起来手里捧着的番薯,招呼其他孙子拿了吃。
叶氏与石氏捧了粥和饼子来,又切了些咸菜。等陈老太太给分了,陈家才开饭。
“江哥儿,书读的怎么样了?”陈老汉吃了几口,目光投向已经读了六年书的大孙子。
自从陈江入了学,陈老汉就没在叫过陈江的小名。
“先生说明年可以下场试试,三年内应当有所收获。”陈江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他今年才十三,先生的学生大多在十五六岁才初次下场。
“好!”陈老汉满意地点点头,“那河哥儿呢?”
陈河是陈家老三陈三柱的儿子,今年九岁,和陈江在同一个私塾,去年春刚入学。
陈三柱在县城里给一名木匠当徒弟学手艺,三房的四口人都住在木匠家里,只有过年才能回来。
不过陈三柱给木匠已经当了六七年打杂的,去年师父就开始教真本事,再过几年应该就能出师了。
“二弟这个月刚开始背论语,认字也认了近千个了。”
“嗯。”
陈老汉点点头,专心吃饭。
吃了饭,叫众人先别回房,陈老汉等儿媳妇们把桌子收拾好之后坐在位子上边吧嗒吧嗒抽旱烟,边淡定地宣布一个大消息:“三娃子和四娃子今年一起送去读书吧。”
陈浪在一旁无聊地坐着,乍一听自己要去读书了,忙看向陈老汉。
“他俩一起?”陈浪的爹陈二柱憨憨地问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一起。”
“噢,好。”陈二柱又憨憨应了声,挠挠头,为自己解释道,“我以为我听错了,石头才六岁。”
“石头从小就稳重懂事儿,早些读书不打紧。”陈大柱没眼看自己的憨包弟弟,替陈老汉解释道,“读了书,以后得喊大名儿了。”
“噢,好。”
陈老汉敲了敲手里的烟,“湖哥儿,朗哥儿,下个月送你们去私塾,好好读书。”
陈湖和陈浪各自应声,保证自己好好读。
陈老汉以前是货郎,走街串巷挣了些家底的同时也受了不少气,下了决心要培养出一个取得功名的子孙来!儿子是来不及了,便想把孙子都送去读书。
一家子坐在又聊了会家里长短,便各回各屋。
陈浪洗漱完才躺到床上。
农家人是没这些习惯的,大部分只是早上起床之后拿水抹把脸。不过陈浪实在接受不了像便宜爹娘的黄牙和油头,怕自己也变成那样,坚持早晚洗漱。
陈浪因着这事儿之前没少被叶氏说,但是这些年下来叶氏也习惯了,每天回房前都会帮儿子舀半盆水——自家儿子和家里的大水缸差不多高,不方便。
陈浪改变不了爹娘,但能影响二丫和四丫。
在陈浪时不时能拿出吃食的诱惑以及他数年如一日的忽悠下,十岁的二丫和四岁的四丫对陈浪言听计从,乖乖听他的话早晚刷牙洗脸。
两姐妹也用柳条刷了牙,清水洗了脸才躺到床上。
三个孩子暂时在一个屋子睡,爹娘在隔壁,叶氏看到三人都上了床才帮兄妹三人关了门到隔壁去。
四丫见叶氏关了门,马上跳下床,一下子就扑到睡在另一张床的哥哥身上,张大嘴巴朝陈浪脸上哈气:“哥哥,你闻闻!”
陈浪一把把小丫头拽下来,没好气道:“嗯嗯嗯,快下来,压死我了。”
转过脑袋看了看已经关好的门,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给四丫递了两个大概四丫拳头大小的奶香馒头。
四丫压低声音,欢呼一声:“哥哥最好了!”
两只小手将馒头接过,小心翼翼把馒头分别藏到自己和姐姐的外衣里,然后乖觉躺到姐姐边上,闭上眼睛睡觉。
二丫将妹妹朝里推了推,也闭了眼。
陈浪听到隔壁床上没了动静,心神沉入脑海中,顿时来到一座城市之中。
陈浪站在一家餐厅里,四周寂静无人。
布置优美的餐桌上还摆放着各色菜品,不过有些桌上已经被吃了一半,有些则没被动几口。还有几桌刚上菜,只摆了一两道菜,还没被动过。
菜品还散发着温热,时间在这个世界停滞。
显然,在饭点的时候,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陈浪走到窗边,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连只鸟儿也没有,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活物。
或者说,他带着这个国际化都市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昨天晚上馋了,在餐厅吃了点东西,便从餐厅离开,今天就又回到了这里。
一步迈出,陈浪走出这个在十八层的餐厅,从空中轻飘飘落下,直到碰到地面。
陈浪姑且称这个状态为灵魂状态。
在他只有灵魂进入魔都的情况下,他可以自由穿过任何想要穿过的东西,跳楼、跳水、砍自己也不会受任何伤。
慢悠悠朝马路对面的商场走去,沿着扶梯走到地下超市。
超市已经被陈浪分割成了两部分,他朝着其中其中明显更整齐的一块走去。
这里东西也被分为块,一大一小。
陈浪从小的部分里拎起两袋三十斤的大米搬到大的那边,又搬了两代三十斤的面粉放到一起。然后又拿了两大块牛肉,一大块猪肉,再加了点杂七杂八的熟食,估摸着快有一百六十斤了才收手。
这里的东西直接带不出去,仿佛与世界存在壁障,得耗费他的精神才能拿出去。
不过一旦拿了出去就仿佛打上了烙印,之后放回来,第二次拿出去的时候就不会如此了。
六年来他天天做这事儿,从开始的一把米到现在能拿一百多斤的东西,屯下了半个大型超市的东西。
米面和肉在黑暗的屋子里一闪而过,陈浪意识回到身体,脑袋带着用脑过度后的晕沉,疲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