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浪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晚上才醒过来。
叶氏从他一被背回来就守着,一直守到他醒过来。
等陈浪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叶氏身形憔悴,顶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见到他醒了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娘。”陈浪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句。
叶氏听了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哽咽道:“娘的浪哥儿可算醒了,可算醒了,下次咱们不考了,不考了,你这一烧就烧了一天一夜啊,长这么大你就没受过这么大罪,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叫娘怎么活啊......”
“娘,儿子没事,对了,儿子饿了,有吃的吗?”陈浪安慰了一句,发现没用,就说自己饿了转移叶氏的注意力。
“饿了?娘去给你弄些吃的,对了,熬的药也好了,娘去给你拿来,你好好休息,等一会我就回来。”叶氏用袖口抹抹眼泪,站起来替陈浪又掖了掖被子才朝外走去。
“二丫,你弟弟醒了,你去看着!”
陈浪听见叶氏出了房门就喊了一声二丫,也是轻轻笑了笑。
这次他可长教训了。
他也不知道在考场里的时候怎么脑子就轴了,还能选择把考卷写完才吃药,现在想了想,有什么比自己身体重要?
况且他还小,下次再考不也一样么?这么就犯轴呢?
这次亏得运气好没烧出什么毛病来,也许是这具身体还没有什么抗药性,退烧药见效快,退了烧。要是他体温降不下来,又昏迷着,他真不知道以这个时代底层大夫的医术能不能把他救回来。
这里可没有ICU,发高烧灌了药就只能让人硬抗,扛过去就活,扛不过去就死!
二丫进了屋子,见到陈浪醒了也红了眼睛,见陈浪嘴唇干干的,给他倒了碗热水,喂他喝了:“下回可不许这么吓人了,爹娘昨夜一宿没睡,爹刚才去请大夫了,四丫昨天晚上还做噩梦了,昨天见你发高烧晕着回来的,奶奶还哭了小半个时辰,爷爷抽了好一会烟......”
二丫絮絮叨叨地讲,陈浪也只是听着,不说话,他知道他把家里人吓坏了。
家里其他人也都听见了叶氏的声音,都来陈浪屋子里看他,把陈浪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丫直接扑进陈浪怀里,也不说话,就是流眼泪,陈浪用右手圈住四丫,在她背上拍了拍。
“头疼吗?身上可有什么地方还难受着?”
“渴不渴?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什么?”
“哎呦呦,奶奶的浪哥儿哟,可算醒了,奶奶给你去蒸个鸡蛋吃好不好?下回不许这么吓
奶奶了,对了,你爹给你请大夫去了,有什么难受的等会儿和大夫说,千万别憋着......”
“我没事了,让大家担心了。”陈浪握住陈老太太的手,“是孙儿不孝,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陈老太太皱着眉头。
“没了,没了,没有下次了。”陈浪不禁笑出来。
众人又围着陈浪嘘寒问暖了一通,陈二柱就带着大夫回来了,让大夫又把了脉。
“没什么大碍了,喝完那几帖药,再好好养上十天半月的就没事了。”
陈老太太和叶氏连连道谢把大夫送到门口。
二丫给陈浪喂粥,陈浪连连道自己来,被众人一致驳回,被当作瘫痪病人一样喂了碗白粥。
其他人见陈浪没事了就回去了,亲爹亲娘以及二丫四丫又陪着陈浪呆了一会儿,才被陈浪
以如厕为借口赶回去睡觉。
四丫被哥哥吓得不轻,眼下见哥哥醒了死活不愿意回去睡觉,陈浪拦住快要责骂小女儿的
爹娘,让他们先回去,一个人哄了四丫好一会才把她哄回去。
等人都走了,陈浪吃了退烧药才睡下。
他不大敢把自己的身体交给那个大夫,那些熬的药都没吃下去,除了昏迷的时候被灌下去的药以外,其他的药都被他转移到了城市里,自己吃的是从药店里找到通用的退烧药。
吃了药没多久陈浪就开始犯困,睡了一天一夜的陈浪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陈浪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是被叶氏关在屋子里,三餐都是送到他屋里来的,如厕用的是床下的夜壶,书也不允许看,说是怕看了脑袋疼,陈浪无聊地躺在床上,意念沉入城市,在书店里挑了本杂志看了起来。
杂志写的是一些趣味野史、杂文异志,陈浪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了杂志,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意识回到身体,陈浪靠着墙坐了起来,眼神投向被掩的严严实实的门,思绪渐渐飘远。
......
第三天,陈浪知道自己之前想到的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
二大爷下午的时候冒着大雨来了陈家,带来一个消息——
朝廷要征徭役!
因为连夜的大雨,江南一带的江河水位上涨了很多,已经有些低洼的地方被淹了,地方官员向中央上报之后圣旨下来要征徭役修河道大坝防止发生洪灾。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次徭役无法花钱消灾,每户必须出一人!
二大爷的二儿子在县衙当小吏,提前一天得知了这个消息,今早告了假回来报信,明天官府就要来领人了。
以往征的徭役大多只是修修路,架架桥,这都要死上十之二一,这回在暴雨里去修河坝,能活上一半那都是老天保佑!
往年服徭役要是遇意外,还有生还的可能,可这次修坝,一旦被卷入水里,那可真就是尸骨无存!
二大爷来说完就往其他亲近的族人家去了,提前一天得知,怎么着都能想个应对之策来,不管是打断自己的手,折了自己的脚,也总比拿命去填了河好!
——朝廷是不征残疾之人以及未成年者服徭役的。
二大爷的儿子冒着大风险回来报信,二大爷不敢把征徭役的消息到处传,这要是征到的人数太少,他儿子就死定了。
一时之间,陈家乌云罩顶,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陈老汉又拿起烟吧嗒吧嗒抽,良久,吐出一句:“家里还得供几个哥儿读书,手脚是不能打断的,到时候人来了,我去!活了快五十岁了,也够了。”
“爹!”兄弟三个跪到地上,“哪能让您去!”
陈三柱去年底出师了,过年前就搬了回来,一直在家里住着。
孙子孙女们也都跪了一地,陈江握着吴四娘的手,抬起头看向爷爷:“爷爷,您......实在不
行孙儿去,孙儿功名在身,怎么着都不会沦落到去抗包,大概是会被安排个管事文书什么的做,回来的机会大!”
与陈江新婚不久的吴四娘听着眼睛红了,但不敢出声阻止,只把陈江的手抓得更紧了,低下脑袋,另一只手捂住嘴无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