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你是要考上秀才,考上举人,光宗耀祖的!谁去也轮不到你去!”陈老汉大喝一声,他清楚得很,只要到了大坝边上,不论是掉进河里还是大坝真被大雨冲垮,河道周边数里甚至十几里都不会有人幸存于世。
陈浪在自己屋里隐约听到陈老汉的大喝声,出了屋子打伞来到堂屋,见眼前跪了一地的人,心开始不安地狂跳起来。
“怎,怎么了?”
叶氏见大病初愈的儿子站在门口,忙从地上站起来,把陈浪拉进屋子,仔仔细细检查了儿子身上有没有被雨淋湿,见只有裤脚沾了些雨水才松了口气。
“朝廷要征徭役去修河坝。”
“什么?!”陈浪惊呼出声,猛地转头看向外头的大雨,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感觉到不对的是什么了。
大乾立国快有一百五十载,时间算一算,正是前世明末的时候!
小冰河时期!
大旱与大涝并存,极端天气层出不穷,粮食减产,各种自然灾害频发!
他不确定大乾一朝的出现会不会让这些天灾时间地点与前世有出入,但他能确定的一点是,这场全球范围性的自然灾害绝不会消失。
亚马逊雨林里蝴蝶翅膀的扇动可能会在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但这颗星球上大乾太祖打下大乾这件事绝对影响不到小冰期的到来!
按捺住想要回房查阅资料的冲动,陈浪先稳了稳家人的心神:“院试成绩一般三天就出来了,到今天已经三天了,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有结果,我和大哥不管是谁考上,徭役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大哥,你有把握吗?”
“六七成。”陈江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等明天再说吧,明日一早,爹,您和大伯去趟放榜的地方,如果......那就把手都打折了,总比送了命强。”
“不行,江哥儿绝对不能把手打折!万一落下残疾,怎么科举?!”陈老汉反驳,语气严厉,“我说了我去!”
残疾者,不得在参加科举,不得做官。
“爷爷,孙儿求您了,你要是为了孙儿能科举而丢了性命,孙儿怎可心安理得苟活于世呢?”陈江红了眼,朝陈老汉磕头道,“孙儿就算把手打折后真的治不好,落下残疾,家里也还有几个弟弟们,他们都未满十六,不用打折手,他们还能科举!”
陈老汉长叹一声,锁紧眉头,不说话了。
陈江的母亲石氏低头抹着眼泪。
陈河看向大哥,眼里是让人看不懂的颜色,半晌,低下了头。
“先别急,还没到这一步,我府试是案首,院试我是撑到做完最后一场试的卷子才晕的,如果那天下午我将答案抄到答卷上没抄错的话,必定能上榜。”陈浪仔细回想当时的记忆,“咱们家不会有人要服徭役!最后一场不会有问题!”
不能有问题!
绝对不能!
不论是家里成人都打断手,还是陈老汉和三个叔伯以及陈江里出一个人去服徭役,都不是陈浪想看到的。
他在这个世界长这么大,首次感受到无力的感觉。
故作严肃充大家长面子实则疼爱小辈的陈老汉。
沉稳温和的大伯,
憨憨的闷头做事的亲爹,
相处不多的三叔,
还有勇于负起自己责任的大哥。
......
在堂屋里干熬着也不是个事儿,陈老太太劝着众人回去睡了,毕竟怎么样都保重身子要紧。
众人都回屋睡了。
第二天凌晨,睡的不安稳的陈浪就醒了,无事可干,心里又静不下来,干脆点起油灯,铺了纸在桌上练字。
泛黄的纸张被写下一个又一个“静”字,字迹从开始的潦草到逐渐工整。
陈浪吐出一口浊气,听到外面的雨声中隐约传来一些开关门的碰撞声,陈浪打开门,披上昨天叶氏刚送来的蓑衣——雨太大了,伞不太能挡住。
又撑上伞,陈浪走到堂屋,自己爹和大伯都在了,陈江和陈老汉也来了。
“江哥儿和浪哥儿的名字可都记住了?”陈老汉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
“记着了。”
“行,那就去吧,路上小心点,雨大,路不好走。”
穿好蓑衣带好斗笠的陈大柱和陈二柱都点头称是,一起朝外走去。
本来在六月份,这个时辰天色应该是大亮的,但是因为连绵的大雨,厚厚的乌云把整个天地笼罩着,使得外头还是有些暗。
陈浪和爷爷大哥一起把人送到门口,目送大伯和自己亲爹走进阴沉沉的雨幕里,两人越走越远,直到融入乌压压的幕色里,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
“走吧,咱们也回去。”陈老汉站了一会儿,叫两个孙子回去。
“嗯。”陈浪点点头,拉着心神不宁的陈江回去。
这头陈大柱陈二柱两人朝县城赶,快到县城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大队身着县衙差吏衣服的人朝陈家村那个方向而去。
这条路过去,总共有七八个村子,陈大柱看到行色匆匆的差吏队伍,脸色变得更沉了些,和陈二柱一起走得更快了。
到了张榜之地,榜单还未贴出,兄弟二人更加心急如焚。
前去征徭役的差吏在路上分成三四人一组的小队,每经过一个村子就留下一组。
在陈家兄弟在苦苦等待的时候,三名差吏来到了陈家村村口。
陈大柱和陈二柱焦急等了片刻,一群表情轻松欢快的差吏从衙门里出来,四散而去。随后张榜的小吏出来了,也是如陈二柱第一次挤着看榜的盛状,大雨也没有挡住人们的激情,甚至因为雨势大,视线模糊,挤得更厉害了些。
陈大柱和陈二柱也忙往里挤,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正在贴榜单的小吏。
“中,中了?中了!”陈二柱在榜单最上面看到自己儿子名字,欢天喜地,又忙开始找陈江的名字。
“嗯,太好了,我再找找有没有江哥儿。”陈大柱看到陈浪的名字,也是一喜,然后继续找自己儿子的名字。
片刻,陈江的名字也被找到,乙榜第三,也就是第十三名。
“太好了,江哥儿也中了!”
欢喜的两人逆着人流挤出去,又忙往家里赶去。
陈家村,征徭役的差吏一户一户地敲门带人,其中一名识字的小吏拿着记录着户籍的册子,每带走一人,就在对应的户头前圈上一个小圆圈。
被征发作徭役的村人先被叫去祠堂等着,那儿地方大,能避雨,人多也站的下。
没人敢逃,差吏带人走之前以及到了县里之后都是要清点人数的,一旦人逃了被发现,全家都要进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