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桥乐呵呵地带人到了一间看着干净些的屋子前,边推门,嘴里边喊道:“二叔!我找到个举人!识字的举人!”
屋里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真的?!”
马二叔从屋子里朝外走来:“你小子总算干了件好事儿!这些账簿看的老子脑袋都大了!老子总共也就认识百来个字,大当家的居然让我算账,真是!”
“嗨,要不是上一个账房想着逃跑被二当家的一道砍了,你也不用算帐,要我说,也是你自己没把人看好,让人跑出去了。”马桥不在意道。
“臭小子,还说上你二叔了?谁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马二叔气道,“老子那不是刚好喝了点酒么?谁知道我一睡过去那个不长眼的老童生就跑了!亏我还好吃好喝供着!”
“这回大当家的又弄了个矿,那账本是堆得跟山似的,他老人家也不知道给我指几个人来帮忙。”
“噗嗤!”马桥笑起来,搞怪道,“咱们山寨里可就您和大当家识几个字,你不会想让大当家的来算账吧?”
说着,马桥像是想到了大当家坐在自家二叔边上算账的模样,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马二叔上去轻踹了马桥一脚,瞪道:“滚滚滚!一天天就知道气老子!”
“哪儿能啊?我这不是给你带了个举人来吗?这可是举人!能当官的举人!”马桥喊道,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忽视了陈浪,朝陈浪笑着介绍道,“陈举人,这是我二叔,二叔,这是陈举人。”
说着,马桥又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陈举人,你叫啥来着?”
“陈浪。”
“陈举人,废话我也不多说,想让你帮忙算算帐。”马二叔指向里头桌上堆着的一摞账簿,道,“你好好算帐我定不会亏待你,好吃好喝好住地招待,但若是想像上一个账房一样逃跑,那就休怪我马老二手下无情了!”
“这么多账簿?我一下子可看不完,我还有个书童也被捉了,他也识字,略懂些算数,可否让他也来帮我?”陈浪点点头,想把虎子也捞出来。
“行!”马老二爽快应了。
在陈浪意料之外地,他被分到两间环境不错的屋子。
算账之余,陈浪将山寨的信息搜罗了不少。
虎牢山总共两个当家的,大当家是一名打扮像是普通农家人的四十余岁的中年,姓蒋,名字确是不知道。二当家就是当日劫掠了流民的红头巾大汉,叫洪兴。
山寨手里有一个煤矿,那些被抢来的流民大部分就被送入矿山当苦力,还有小部分会被当奴隶卖掉。
账簿上总有一大笔银子不知去向,陈浪猜测,大概是送给上头的保护伞了。
一个土匪寨子,居然能拿下一个矿场!
整整近千流民啊!就这么被劫走!看山寨里的人的样子还不是第一次了,官府居然这么多天了都没动静!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傍晚,陈浪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屋外的大雨,沉默了。
清晨,下了半夜雨的山林仍萦绕着水汽。
“陈举人?陈举人!你醒了吗?”马二叔在屋外敲门道。
“醒了。”陈浪打开房门,问道,“马壮士找我何事?前日不是把账都算完了吗?”
“嗨,好事儿!”马二叔神秘地笑笑,“快跟我来,大当家的夸你帐算的号,正要见你呢!”
虎子刚把早饭拿回来,边见自家少爷被马二叔拉走,忙端着早饭上前,一脸警惕地挡在两人前进的路上:“少爷!他要带你干什么去?”
“我还害他不成?”马二叔这几日态度再这么好,也改变不了他是个马匪的事实,皱了皱眉,“我真要害你们早就一刀把你俩砍了,落个干净。”
“虎子,我去见见大当家,你在这儿等我就好。”陈浪对虎子摇了摇头。
算账的大头在自己,马二叔对自己态度稍好但不见得就会对虎子手下留情,还是让虎子别和马二叔起冲突为好。
大当家的是在忠义堂里见陈浪的。
忠义堂就是一间三开间的屋子,是平时寨子里的头目们议事的地方,不过,大多数时候这只是蒋大当家下达命令的地方。
蒋大当家相貌平平,打扮普通,但他的手段和对山寨的掌控可不像他的外表那么人畜无害。
“这位就是陈举人吧?”蒋大当家坐在上座,笑呵呵地对走进来的陈浪道。
陈浪拱了拱手:“正是。”
“陈举人有才啊,这么多帐要让马老二算,算到明年都算不出!”蒋大当家站起来,拍了拍一旁的马老二,笑道。
“那是,大当家的,我这不是不会算账么?我这猪脑袋哪儿能干这活儿?您硬是让我算,看我还不如当初没学那几个大字好。”马老二陪笑着,拿自己当笑料。
“你个马老二!”蒋大当家失笑,摇了摇头,指着马老二对着陈浪说,“你看看这混球儿,说自己猪脑袋,真是!”
陈浪也笑。
笑了一阵,蒋大当家把陈浪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就坐在陈浪旁边。
“陈举人,你来寨子也有几天了,我年龄虚长你几岁,不嫌弃的话,叫我蒋大哥就行!”
陈浪心头一凛,无缘无故套近乎,大概自己身上有其所求。
“使不得使不得,大当家身份高......”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以后就喊我蒋大哥,我以后喊你浪弟!”蒋大当家直接打断了陈浪的话,不容反驳道。
“这——”
“以后你就是咱们虎牢山的三当家!”蒋大当家一句话让陈浪和马老二都震惊了。
“什么?!”
“使不得!”
“大哥给你换个院子,这忠义堂也加个位子!再派几个人给你使唤,咱虎牢山的三当家得有牌面!”蒋大当家自顾自地说,丝毫没有在意二人的想法。
蒋大当家的命令无人反驳,站在忠义堂门外听命的马匪直接按其命令行动了起来。
还处于震惊中的陈浪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被簇拥上来的马匪们迎进来一个处于山寨中心,就在蒋大当家院子隔壁的小院。
虎子一脸震惊地得知自家少爷成了虎牢山三当家的消息,晕晕乎乎地来到陈浪的小院。
“少爷?”
“是祸非福。”陈浪看了眼门外说是派来给他使唤,实则监视他的马匪。
傍晚,洪兴刚回到山寨,就听到自己捉来的小白脸书生成了自家三当家的事情,气冲冲地跑到薛大当家的院子。
“大哥!你怎么能让那小白脸当咱们虎牢山的三当家!”
“急什么急!”薛大当家斥责了一声,才慢悠悠地解释道,“有人把咱们手上还有铁矿的事捅上去了。”
“什么?去铁矿的奴隶可是一个也没活着出来的!那几个管事的弟兄出问题了?”
“应该吧?”薛大当家慢悠悠地站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和王家说好了,虎牢山被朝廷剿灭了就行。虎牢山手上只有一个煤矿,哪儿来什么铁矿呢?”
“王家要几成?”洪兴知道王家是狮子大开口的主儿,可不会白白帮忙。
“哼,六成。”薛大当家拿起桌上的一杯茶,走到窗边,缓缓将茶浇下去,“那也得铁矿有才行!”
负责铁矿的几个人全下去了,王家可不知道铁矿的位置,只要此间事了,上报的官员说这里只有一个煤矿,难道王家还能大张旗鼓地来找铁矿?
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可惜了那陈浪啊——,帐是真的算的好啊。”薛大当家摇摇头,“煤矿那批流民明天给带回来吧,也就这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