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天。
陈浪十岁。
因为学得快,赵举人放他过了年下场试一试。
陈浪在自己房里潜心读书。
自有了自己的屋子后,陈浪自由了不少,偷偷给自己加餐,如今十岁已经有一米四了。
穿着叶氏给他新做的长衫,陈浪浓眉大眼,体型修长,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关中在前年发生过一场大旱,官府因此加重了一成税收,然后一直没降回去,家里日子一下子苦了不少,陈老汉纠结要不要只供陈江一人读书。
陈浪借口去书肆买书时偶然翻阅到了豆腐的做法,在家中试了一次之后教给了家里人,家里就多出了一项卖豆腐的进项,还供得起家里孙子们读书。
整个年节家里人都没敢打扰陈浪。
一直到二月,吃了午饭,陈老汉借了村长家的牛车,和陈二柱一起送陈浪去县里考试。
到了地方,陈二柱看着牛车,陈老汉带着陈浪朝考场走去。
“浪哥儿,好好考,考不上也没事,你还小,才十岁。”陈老汉送陈浪到考场外等待的时候还担忧地絮絮叨叨。
考场外等待的人年龄几乎都在十五六岁及以上,就一两个十二三岁的,都表情倨傲。
陈浪祖孙边上候考的学子原来只是觉得陈浪面嫩,毕竟他身高看着有十三四岁了,这个年纪就下场的每年都有几个,直到听到陈老汉的话,不禁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肃静!”一名差役走出来,敲了敲手里的铜锣,声音传遍全场,“准备进场!”
陈浪告别陈老汉,拎着考篮走进排队的人流里。
考场门口的几名差役很快开始对考生进行搜身,队伍逐渐前进。
轮到陈浪时,检查考碟的文书看到他考碟上的年龄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比对完画像,体型身高,看到差役搜完了陈浪的衣物以及考篮,才冲陈浪点点头,将考碟还给陈浪,给了他一个号牌,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陈浪找到自己的考号,在一排的中间,离茅厕有老长一段距离,不由松了一口气。
考场里的茅厕在考试时是不会打扫的,考试要考五天,虽然如今是冬天,可一整个考场的人都用那茅厕,五天下来,那味道也够受的。
有几名考生分到离茅厕近的号房,已经面如土色,心里已经做好下次再考的准备了。
陈浪走进号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床板和桌板,确定没问题才开始整理东西。
第一天是不考试的,考生下午进场,第二天上午开始正式考试,一天一场,早上发卷,傍晚收卷,连考五场。
考场外,陈老汉目送孙子进了考场,又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就带着二儿子回去了。
“他爹,你说浪哥儿在考场里会不会冻着?据说号房连门都没有,晚上要是吹了风.....再有那面饼子都是冷的,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吃得习不习惯,这真是......”饭桌上,叶氏吃着晚饭想到自己在考场里的儿子,担心得吃不下去,“浪哥儿才十岁啊,还没在外面过夜过,这就直接要一个人在考场里呆五天,江哥儿那时候考完试,回到家脸那叫一个白,人直接瘦了一圈儿,你说......”
“应该,应该不会吧......浪哥儿一直都挺稳重的。”陈二柱安慰了一下妻子,手里也握着筷子不动了。
“没事的,浪哥儿自己有数,会照顾好自己的。”陈老汉看老二夫妻担忧的样子,劝了句,“快吃吧,饭要凉了。”
陈老太太也担心得很,但作为长辈,这时候也不好表示担忧,也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两口子道:“就是,浪哥儿从小哪儿让你们操心过。”
二丫和四丫本来倒不是很担心这个,陈浪一直以来靠谱的形象让她俩对陈浪信心十足,现在被自己爹娘这么一说,情绪也被感染了,开始担心起来。
陈大柱夫妻以及陈江也纷纷出言宽慰。
一家人情绪不高地吃完了饭。
考场。
陈浪把床板和桌板一起拼好,上去躺了躺,感觉还行,又把桌板拆下放回原处,从考篮里拿出一个被检查的差役戳了好几个洞的面饼。
有他两个巴掌大的面饼,混了野菜加了盐,陈老太太给准备了十一个,一天两个,再加今天的一个当晚饭。
幸亏是冬天,东西放的住,就是口感又干又硬。
考场里有仆役拎着水壶四处转,若要喝水等人走近了打声招呼就可以,不过盛水用的器物得自己准备。
陈浪要了一碗水,用水配着面饼吃完了。
自己在脑子里复习了一下经义,到了天色暗下来,陈浪拼好床板,裹上棉被早早睡了。
第二天,陈浪先是去了趟茅房,回来没多久,差役就一个号房一个号房地分发考卷。
陈浪拿到考卷之后过了一遍,心中有了底,开始答题。
考卷在中午差不多就做完了。
陈浪又要了一碗水,配着囫囵吃了一个面饼。
又休息了一会儿,陈浪才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将答案认认真真、工工整整抄了一遍。
放下笔,又检查了一遍,拿镇纸将考卷压好让它静静晾干。
陈浪又想去茅房了。
拿起示意自己要如厕的牌子,将牌子伸到号房外面,没多久,两名差役过来,一前一后带他去了茅房。
傍晚,差役又一个号房一个号房地把考卷收了,直到收卷的差役全都走了,考场里才陆陆续续地有讲话交谈的声音。
有些带了炊具的考生开始煮粥,想要晚上吃顿热乎的,陈浪看得有些馋,索性转过头,就着水又吃了个面饼。
那些交谈的考生有些在谈论刚刚做的考卷题目,有些在抱怨茅房太臭,还有些在说天气太冷,晚上被冻得不行。
陈浪倒是不冷,他昨天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吃了些热的食物,还穿上了从城市里拿出来的秋衣秋裤。
一连过了五天,陈浪除了脸色变差了一些倒没什么大问题,走出考场前还把秋衣秋裤收回了城市,收回去的一瞬间,陈浪瞬间感到全身一凉,打了个寒颤。
考完这天,陈二柱和陈老汉中午就到了考场外面等着,陈老汉怕陈浪出考场的时候像之前陈江一样走都走不稳,人是直接让陈大柱背回去的,就让自己守着牛车,让陈二柱去考场门口等,要是陈浪走不了就直接背着。
等陈浪出来的时候,陈二柱忙迎上来扶住陈浪,接过陈浪手里的考篮,紧张道:“浪哥儿,怎么样?累不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爹背你回去吧?”
“爹,我没事儿,就是刚考完脑袋有些晕。”陈浪摇摇头,怕便宜爹太紧张了,便笑着说道。
“头晕?”陈二柱一听这话更是如临大敌,不顾陈浪的拒绝直接把儿子背了起来,大步朝远处的陈老汉走去,“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浪哥儿听话,爹背着你,你别走了,等会万一更晕了咋整。”
“爹,儿子真没事儿,现在已经不怎么晕了,休息一会儿就好,真的,我不骗你,爹,爹......”
“行了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陈二柱对儿子的话充耳不闻,对着因为孙子被儿子背过来而紧张地迎上来的陈老汉道,“爹,浪哥儿说头晕。”
“咋就头晕了呢?别的还难受吗?爷爷带你去看看大夫。”陈老汉帮着儿子把在挣扎的孙子卸到牛车上,自己也坐到一边,让儿子坐前面去赶车,“二柱,去看大夫去。”
“爷爷,我真没事儿。”陈浪对老爹和爷爷的举动既是感动又哭笑不得。
陈老汉轻轻拍了拍陈浪的肩膀:“那也去看看。你大哥当初考完的时候那脸色白的,大夫看了之后可是吃了半月的药,你如今比你大哥当初考试的时候还小,不看看大夫,爷爷不放心。”
陈浪不说话了,离医馆还有一会儿,这几天他睡得不大好,便道:“爷爷,那孙儿先睡会。”
“好,你先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