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站在窗前的陈浪身上。

　　对面屋子的房门也被打开，一个圆溜溜的身子出现在陈浪的视线里。

　　楼广进穿的衣服不再是昨天的橙红色，而是换成了一套玫红的，还是很耀眼，看到陈浪站在窗前，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陈师弟，早，昨晚睡得可好？”

　　“好，楼师兄早。”陈浪点点头，拱手回了一句。

　　“嗯，那就好，那，师兄先去了？”

　　“师兄慢走。”

　　楼广进带着身后背着书包的瘦小书童急匆匆离开，着急的模样看得陈浪一脸迷雾。

　　楼广进离开没多久，昨天一点动静也无的北屋的房门也打开了，走出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的中等身材的男子，蓄着胡须，表情严肃，一名看着二十多岁的书童抱着书跟在他后面。

　　男子见到陈浪先是一愣，然后朝陈浪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也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陈浪才刚拱起手，见男子的表现，又是一头雾水。

　　“哥儿。”虎子拎着食盒走进院子，“今天早饭是白粥和菜包子，快来吃吧。”

　　虎子走进陈浪房间，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一碗粥和一碟的包子在桌上放好，包子有小孩儿巴掌大，总共有三个。

　　陈浪从窗前走回来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个包子到手上。

　　“你早上吃的什么？”

　　“膳房今天给书童的是番薯粥，我吃了两碗呢！”

　　陈浪不由自主地会对身边的小孩儿操心，虽然虎子比他大三岁，再过两三年就能成家立业了，但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屁孩儿。

　　陈浪又夹了个包子给虎子：“我吃不完，你也吃一个。”

　　“啊？”虎子想要推辞，“这是书院专门给你们做的，我不能吃。”

　　“给你就吃着，我吃不完，不然就得扔了。”陈浪皱了皱眉头，见虎子还是不接，直接把包子往虎子身上一抛，虎子手忙脚乱地把包子接了。

　　“快吃，吃了你还得把我昨日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虎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包子，吞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才把包子塞进自己嘴里，快速吃了。

　　陈浪在一旁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地吃包子，时不时喝上一口白粥。

　　虎子吃完包子就去洗衣服了，陈朗拿着籍贯去找教习。

　　昨日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文书只帮他安排了学舍，交代了一些规矩就完了，其他的事情要去找教习安排，交代他今早去找教习。

　　吃完早饭，陈浪看了看时辰，拿上写着籍贯盖了官印的纸，让虎子不用跟着，出门去找教习。

　　教习话不多，办事还算利索，随意给陈浪指了个班，交代他每月的旬考要过，明日开始上课后就没说什么了。

　　陈浪想起来要问薛守明的事，就问到：“先生，敢问府学内可有一位叫薛守明的学生？”

　　教习莫名地看了陈浪一眼，面无表情道：“府学里没有姓薛的学子。”

　　薛守明不在这儿？那他去哪儿了？

　　陈浪讨了个没趣，告辞离开。

　　院子里，虎子已经把衣服晒好了，正挑了水往水缸里倒，墙角还有一个石头堆起来的小灶，正用陶罐烧着开水——陈浪不喝生水，每天都得烧水在水壶里晾着备着。

　　陈浪已经三天没练过字了，怕自己写字生疏了，趁现在有空，去了书房练字。

　　......

　　第二天，陈浪正式开始上课。

　　他的入学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府学每个月都会有学生进来与离开，每月一次的旬考，连续两次倒数前二十就会被退学。

　　府学的学子除了凭禀生身份进来的，还有凭一年一次的考试进来的，此外，府学先生们的弟子也可以入学，再加上一些捐学金的巨商为了子孙能入学挥舞着数以千计的金银，世家子弟拿着或大儒或上官的名帖来入学，那真是每月都能见到不少新面孔。

　　对于陈浪的出现，没人有太大的反应，即使他是个才十岁的小童——虽然看着有十三四岁的身高了。

　　陈浪对同窗对自己的“忽视”乐在其中，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刚来府学的两天。

　　他还找人问了问薛守明的事儿，但没问出什么，暗暗猜测是不是薛守明后来又决定不来府学了。

　　然后，休假了。

　　逢十休一，陈浪十六早上从家里出发，十七下午到的府学，十八宅在院子里，十九上了一天课，还没来得及轮上一遍所有先生的课，二十休假了。

　　考虑了片刻，陈浪决定出去走走。

　　他还没来过府城呢。

　　虽然前几天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和县城差不多，就是更大，更繁华了一些。

　　陈浪先是到了府城瓦肆比邻之处，然后被街边商贩卖的各种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

　　他之前在县城可没这样逛过街，没见过这个时代在商业上独具特色的风貌，眼下是逛的津津有味。

　　“哥儿，可不可以等我一下？”虎子不好意思地说，瞥向边上一个卖发绳簪子的铺子，“我想给我娘买根发绳回去。”

　　陈浪还没有想到给家里人带东西，主要是之前也没自己出过门，没想到这一茬，笑了笑，道：“一起去吧，我也要给家里人买点儿礼物，出门一趟总得带点东西回去，不然家里四丫又该闹我了。”

　　陈浪之前在县城的时候卖了个做豆皮的方子，手上有笔小钱，挑着小贩摆着的发绳和簪子，问道：“你身上有钱吗？”

　　虎子挠着头，拿起刚刚看上的两条暗红色发绳：“我娘在我来之前给了我十个铜板。”

　　陈浪想到自家还没算过要给虎子的酬劳。

　　主要是作为一个才十三的孩子，上人家做工，一般是管饭就完了，不给钱的，直到十五六了才会发月例。

　　“以后每月给你三十文的月例如何？”

　　陈浪对于压榨童工还没能心安理得。

　　虎子付了发绳的钱，正把东西塞进自己怀里，闻言一愣，忙拒绝到：“不不不，这哪里使得，陈家管我的饭我就很感激了，哪里还能要钱？”

　　“当书童的都是有月例银子的，人家一月能拿几百文甚至好几两银子呢，你才三十文，我这是占你便宜了呢！”陈浪挑了三只木簪，陈老太太，叶氏以及二丫一人一只，又给四丫挑了几条浅红色的发绳，再拿了几条给堂姐妹的，付了钱。

　　“不行不行。”虎子还是练练拒绝。

　　陈浪无奈，又提到虎子的娘：“那你娘呢？她如今靠着替人家浆洗衣物勉强过活，你不想让她轻松些？今年过年不想买些东西回去和你娘好好过个节？”

　　提到自己的娘，虎子沉默了。

　　陈浪又道：“这三十文并不多，你存个一年，还能给你娘扯身新衣服，过年能让你娘吃上肉，到了冬天，有你孝敬的钱，她也不用再用冰水替人家洗衣服赚那几个铜板。要是你觉得拿这钱拿的不安心，那就平时干活的时候更用心些，把我照顾好，我要是早日考上举人，那可不是这几个铜板的事儿......”

　　虎子还是没说话，陈浪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也就让他自己想。

　　半晌，虎子才低声道：“我以后会更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