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殿下前来求见。”
一名亲兵入帐抱拳,向正在帅帐阅读兵书的蒙恬禀报道。
“呵呵,贤侄来了!快请!”
蒙恬闻言后,开怀一笑,连忙起身让亲兵去请。
扶苏与他虽名属君臣,亦如同兄弟般相处。
在他的心中,对于子婴这个少年,更是如同亲生儿子一般,除了宠爱便是溺爱,待之远胜其父。
子婴玩世不恭,常爱私下跑到附近的村落找少女聊天,数次让全村人追打不止。
他一身公子哥装束,说话又有些不着调,让村民质疑在严重调戏良家妇女,才闹出此等事情。
如果不是他派兵及时的话,恐怕会伤及到性命。
不过这数月来,对方仿若变了个人一般,不在到处出去惹祸,偶尔谈起话来更是语出惊人。
蒙恬错愕之余,只当他是“男大十八变”,转了性子,喜爱更深。
有了这一层亲密关系,这也是扶苏为什么要让子婴前去借钱的缘故。
“见过蒙伯父!”
子婴入帐后,不由分说如晚辈见长辈般参拜。
“殿下,你这是想折杀老臣吗?”
蒙恬连忙上前搀起,言语充斥上下尊卑,面上却是布满慈蔼之色。
“在子婴心中,哪里有什么臣属分别,只有伯父一人。”
子婴起身,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已经两鬓斑白,年过四旬的一代名将,乖巧地应道。
“好侄儿,伯父总算没白疼你!”
蒙恬亲昵地拍了一下对方肩膀,激动地说道。
要知道,他率军多年,武艺自是不凡,这一拍之下少不了百斤之力。
以子婴往常孱弱的身子骨,便会肩膀一沉,龇牙咧嘴地抱怨个不停。
可是这次对方确如同无事人一般,身体纹丝不动,反而震的他手掌有些生疼。
蒙恬震惊之余,心里充满了好奇,这个子婴殿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壮?
“好小子,你总是给伯父带来意外惊喜啊!”
他捋了捋颌下的长须,看着眼前相貌英俊的子婴,心中越发的满意。
子婴闻言后,误以为对方是说他要去咸阳替父见皇爷爷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些汗颜。
他张嘴刚想提借钱的事,对方又开口说道:
“咦,你好像...”
蒙恬久经多年的战场厮杀,目光异常犀利,只是轻微的一瞥,就发现了子婴巨大的变化。
“目光中少了几分柔弱,多了数分锋锐血腥之气,往这一站,如同一柄开了刃的利剑。”
“好...好,想必是与军营将士混久了,沾染了血性的缘故。”
子婴脸色一变,未等他想好如何掩饰,好在蒙恬又自圆其说了过去。
这让他虚惊一场,打心里不敢小觑眼前的名将。
他让子婴在帐内安坐后,笑着出言询问道:
“这次前来,殿下是想跟叔父品茗论道,还是有它事相求。”
“都不是,小侄是前来拜别。”
“拜别?”
“因皇爷爷病体不适,我应父亲之命,替他去咸阳觐见祈福。”
蒙恬闻言后,顷刻间收起笑意,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自从公子扶苏带着子婴未来上郡时,他曾提前收到始皇赢政一份密诏。
让其保护扶苏的安全外,暗嘱其潜移默化磨砺对方的性格,尽可能得到最大的历练。
扶苏如做为一名普通皇子,这样忠厚、仁义的性情无碍。
但他是大秦帝国的皇长子,是未来的接班人!
这样的性子,和始皇帝截然相反,严重缺乏血性和判断力。
所以,要作为太子,肯定不合格。
这也是赢政始终未立太子的缘故。
蒙恬暗自猜测着帝王的心思,交待的事情又怎敢不竭心尽力。
怎奈扶苏是块顽石,无论他千般诱导,万样尝试,哪怕使出洪荒之力,都无济于事。
到是这皇长孙子婴,却是无师自通。
随着年龄的增长,像一柄经过磨砺的宝剑般,变得愈加锋利,显然更适合皇位的人选。
只是皇室向来都是传位嫡长子,哪有嫡长孙越位继承的道理。
“你是要入咸阳,觐见陛下?”
蒙恬生怕听错,再次确认道。
子婴点头。
“贤侄你可知晓,两地路途相距千里之遥,匪盗无处不在,哪怕你有命到了咸阳,只怕仍会是危机重重。”
“如在上郡之地,吾可尚保你父子二人性命无虞。”
“不如,你......”
蒙恬看了子婴一眼,意有所指地劝道。
这些话他曾多次劝说过其父扶苏,才让其安心在边地留下。
可是他知道子婴在执拗方面,青出于蓝。
“叔父多虑,沿途虽有匪患侵扰,只求一队精兵小侄就能自保,到了咸阳,况且还有蒙毅叔叔照拂,问题不大。”
子婴笑着说罢,根本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有十步一杀的驭剑之术,虽只能出剑三次,又有精兵护持,还能怕一些区区山贼害命。
况且他急需杀人增进修为,真有匪寇出没的话,岂不是正中下怀。
途中只需寻到了去处,再甩掉这些护送的兵士,自然就是天高任鸟飞的结局。
蒙恬见对方无动于衷,便无奈地站起,接着弯腰俯身,双手往坐位底下的暗格摸去。
只听窸窸窣窣声响下,对方摸出一卷细细的布帛,转身递给子婴道:
“此诏书公子扶苏并未看过,你性情远胜你父,我这才让你观上一眼,好做到心中有数。”
子婴一怔,暗中猜测,难道史上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吗?
他接过诏书细细看去,见帛上只寥寥数语,但不难看出其意。
原来秦始皇真是用心良苦,假借发怒之际,将公子扶苏派往此地,名曰监军,实为一箭双雕。
一为交好蒙恬这样的肱骨之臣,有强大依靠,毕竟枪杆子出政权,乃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二来是想保全长子扶苏,免受他人暗中杀害,又能得到历练。
现实是皇子众多各有派系支撑,唯独长公子独善其身,不得不防。
始皇在位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无人敢动,可是万一呢?
蒙恬将这份密诏给他看,是想表明此时不必前去咸阳,扶苏非表面上的种种不堪,其父仍在陛下心中照拂。
可是他哪里想得到,两年后发生的沙丘政变。
子婴得此秘辛又回想历史,一时间判断出种种可能。
他心中对秦始皇的残暴印象自此改观了不少,看来虎毒不食子之说,非虚言矣。
“我非担心父亲的地位不保,而是真心想念皇爷爷了!”
子婴将诏书还给蒙恬,随即露出一副感伤模样。
他不得不当着对方的面继续演下去,否则对方一再强留的话,他跑路的打算将成泡影。
蒙恬将军一时犯了难,难怕再有千般理由,也没有阻止皇孙看望陛下的道理。
血浓于水,孝字当先,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