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转眼过了数十日。
柴火房中的陶罐,已经漫出了淡淡的酒香气。
“秀哥,是不是成了?让我先喝一口。”
“先不急,还没有完成呢。”
“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话吗?现在就是关键的时候了,只要将这些发酵的酒进行蒸馏,便算是成功了。”
张虎虽然嘴馋的很,但是对于许秀说的话还是十分的服从,将灶台准备好后,添上了柴火。
许秀也按照脑海中的蒸馏方式,准备进行最后的步骤。
随着火灶中的火势越来越大,一股浓郁的酒香也随之弥漫开来。
“秀哥,这是什么酒,这味道,太香了。”
“这就是酒香气,青州城的那些酒,是不会有的。”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粮食是奢侈品,酒自然也是,不管世道如何变,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会受到影响,依旧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秀哥,这酒现在可以喝了?”
“自然。”
许秀笑着,舀起一勺刚刚蒸馏出的白酒递到张虎面前,张虎闻着酒香,迫不及待的比这眼睛,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后,一阵咳嗽,脸色变的通红,高兴的摇头晃脑的。
“秀哥,这酒,太给劲了。”
许秀笑了笑,也舀起一点尝了尝。
对于许秀来说,这个酿酒的装置太过简陋,出酒率并不高,酒也不够醇厚,但味道算是达到了他的预期。
“张虎,去准备些酒坛装酒。”
过了许久。
许秀望着眼前数十个酒坛,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这酿酒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之后便是想怎么将这些酒卖出去了。
“许郎,吃饭了。”这时,任蒹葭突然走了过来,小声的喊了一句。
许秀愣了愣,这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来。
冬日的夜风格外寒冷,刚刚走出门口,便看到院外走来了一群人影。
迎面而来的人群,为首的是一位较为富态的女子,而在女子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全身黑衣的男子。
“我听渔火帮的人说秀哥最近性子变了,不仅不去赌了,就连绑姑娘这等只赚不赔的买卖都不做了。”
为首说话的女子正是城南水仙楼的老鸨王婆子,许秀见状立马将任蒹葭挡在身后。
站在许秀身后的任蒹葭,看到王婆子的到来,脸色刹那变的苍白,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退,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着许秀的衣角。
“王婆说笑了,怎会有钱不赚的道理,只不过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不便外出罢了。”
“好一个不便外出,我看是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吧。”
“我道我那好姑娘去了哪里,原来是被秀哥藏了起来了,要知道为了她我可花了不少银子,秀哥是渔火帮的人不会不知道吧。”
王婆说话的时候,眼神盯着站在许秀身后的任蒹葭身上。
“五两银子,我可以给你。”许秀说道。
“五两银子?”
“我看秀哥多半是误会了,五两银子只是她的卖身价,除此之外她还欠了我十两银子呢。若是五两银子给了你,那这欠的十两银子谁给?你吗?”
许秀怔了怔,回头看去,发现任蒹葭已经垂下了头,羸弱的身子,在冷风中有些颤抖。
“别看了,我还会骗你不成,她那老父亲在青州城外病死之前,还是我出钱给抓的药,不然也不会让她这么简单的跑了出来。”王婆子哈了口气,搓了搓双手。
许秀有些沉默,他自然猜的出来,任蒹葭欠的钱定然没有那么多,最多几两而已,但是眼下多少银子已经不是重点,王婆子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
此时任蒹葭红着双眼,有些不知所措,眼中升起水雾。
“许郎,我...我...”
“不用说了,你先进去。”
许秀将任蒹葭推进柴火房,关好房门,除了保护她,还要保护好刚刚酿造出来的白酒。
“秀哥,在青州城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只要你把她交给我,我便既往不咎。”
王婆说话的时候,她身后的黑衣打手又向前走近了一些。
“王婆,蒹葭她已经入了我的杂籍,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让你带走她,至于她欠的银子,我给你。”
许秀没有选择让开,一旁的张虎见状,也连忙往许秀身边靠了靠。
躲在门后的任蒹葭离得近,许秀说的话自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王婆见状,大笑道:“咱们秀哥该不会是懂得怜香惜玉,想要和我作对吧?”
“识相点就赶紧让开,不然等下兄弟们的棍棒可不长眼睛。”王婆身后手持木棍的黑衣男子也出声说道。
任蒹葭站在门后,感受到了外面剑拔弩张的气氛。
眼神中失了光,一脸的绝望。
她透着门缝,望着门外那个为她挡在前面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一切都因她而起,也该因她结束。
她是明事理的人,在这个吃人的世道,你没有办法选择,那些从一开始的噩梦并不会醒来。
整了整衣裙,擦去眼角的泪水,蓦然一笑,她推开了房门,哆哆嗦嗦的走了出去,晚风很凉,却也不及她心底的那份。
见到任蒹葭从房里走出来,王婆身后的黑衣打手正要向前抓人,但是被许秀和张虎伸手挡住。
“二十两,她的账我许秀承了,三日后,王婆你自可来取。”
任蒹葭顿在原地,随后又蹲在门口,双手捂着脸,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来真的是在赌坊被打傻了。”王婆有些叹息,又像是有些无奈。
“二十两,三日后我便带人来取,你要是拿不出来,她我会带走,至于你,渔火帮的帮规你明白的。”
张虎还想要上前理论,但是被许秀拦了下来。
王婆摇了摇头,带着人转身离去。
以他们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和渔火帮的那些人对抗。
“许郎,对不起。”瘫坐在地上的任蒹葭泪眼婆娑,十分愧疚的望着许秀。
“小娘子,你得庆幸遇到的是秀哥,换做其他渔夫,早就把你送会王婆子的花楼换银子了。”张虎有些不悦,这酿酒的事业刚刚开始,就背上了外债。
“许郎,今晚去主屋睡。”任蒹葭低着头,声细如蚊。
许秀露出一丝苦笑,他明白任蒹葭的意思,她这是打算以身相许,若是今晚睡了主屋,两人定然会顺理成章的做些什么。
但是许秀不想,他和任蒹葭现在,并没有相互的感情,只是被这无情的现实捆绑在一起罢了。
“我睡柴房就行了,酿酒的事情刚刚开始,我要时刻关注着。”
“你这几日就不要再外出做工了,王婆子的人估计会一直盯着咱们。”
“奴家,听许郎的。”
任蒹葭破天荒的没有再说什么,若是想要靠她做工的那些工钱还债,都是杯水车薪,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听许秀的话,不再为他增添其他麻烦。
“去睡吧,我既然先前收了你的铜钱,又让你入了我的杂籍,自然不会再把你卖掉。”
任蒹葭转过身,朝着屋内走去,泪水再次打湿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