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县地处偏远,管辖范围内也只有两万余人口。坐上此地的县令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子弟了。
县内带编制的只得孤零零四人,分别是县令、县丞、主簿、训导。
县令周志礼,原临安人士,寒门学子。多年苦读,食糠咽菜,终于在33岁那年高中进士。
由于未通过庶吉士的考试,故此没有分配去各部继续学习,而是去了江宁州府做司法副手,官职从七品。
又熬过三年时间顺利的晋升为正七品,还不等周志礼高兴,无意之中开罪了地方豪族。
上边儿又没人罩着,只得被贬去偏远地区做一个小小的县令。虽同为七品,但差距可就不止一星半点了。
如今周志礼已过四十有三,被贬周江七年后胸中宏图也已磨灭消逝。
如今四处硝烟又开始弥漫,他这天高皇帝远的到也乐得自在。只要按时上税,完成征兵任务,也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牢房中的邓阳悠悠转醒,此时已经是深夜。掏出背包中的平板瞅了下时间。还差十几分钟就凌晨十二点了,对于娱乐匮乏的古代来说,已然是夜深人静。城内百姓早已睡去。
他也不想傻乎乎的拿个平板看时间,可是手机手表都随着二十八岁的身体消失了。好在之前无事喜欢打游戏,随身在背包揣着平板,不然现在看时间的工具都没有。总不能观月断时吧?
邓阳此时也不急于自救,不出意外的话父亲很快就能到来,记忆融合之后‘今古’邓阳也算是不分彼此,这声父亲倒也不会难以叫出口。
就是不知他会选择哪种方法来营救自己,父亲邓祖雄虽是一届武夫,可粗中带细。山上也有公认聪慧的军师明公在,想来也不用自己操心。
......
这个时间点,跟县城其他地方中的漆黑寂静不同。县令府西边厢房此时仍是烛光明亮,被贬已过七年的周志礼也失去了加官进爵的念想,好在如今年岁不大,可以把精力放在其她的地方。
原配夫人周唐氏也是周志礼的糟糠之妻,这些年看着郁郁不得志的丈夫也是无比心疼。好在最近的周志礼总算是走出了阴郁,又突然对自己充满了兴趣,周唐氏也是转忧为喜。想着两人膝下只有个独女,现在多加把劲给家里添丁也还来得及,周唐氏顺势化守为攻起身耕耘起来。
三千字后,起身吹灭蜡烛。夫妻二人便无比满足的打算相拥睡去,哪知眼睛刚闭上不到片刻。密集的马蹄声渐渐传入了两人耳朵之中。
周志礼猛地坐起,细细分辨愈来愈近的马蹄声,暗道不好。
现在西北边儿正是战况激烈的时候,不可能会有军队回来。
自己县城内马匹也只有十几匹,不可能发出这么密密麻麻的声音。
随着马蹄声的逼近,轰轰的脚步声也传了过来。周志礼的心瞬间凉成了了半截。
......
奔头山邓祖雄统集好人马之后便火速往周江县赶去,无奈马匹数量不多,一路只能走走停停的等着步行的弟兄。
赶到县城外不远,也就是小鹰取马的村庄外,这会儿已经是深夜。
望着疲惫的弟兄们,邓祖雄也知道不能心急。只得下令休整,各自掏出吃食干粮,就着腰间竹筒皮囊里的水,狼吞虎咽起来。
山内弟兄们也知道少主如今在县衙大牢中不知安危,寥寥吃过之后便示意邓祖雄可以继续进发。
救子心切的邓祖雄感动之余也暗自思索,待会儿要不要顺便将县内打劫一番来补偿弟兄。
毕竟咱们这么多人和马大老远过来也不容易对吧,就收取一个人马费?
控制着马匹速度,既不落下步行的弟兄太多,又能先声夺人占领县令府。
邓祖雄也不怕闹出的动静太大,县内衙役、乡勇守卫的总数都不到自己带来弟兄的一半,更别说还有部分乡勇守卫是住在周边村落中了。
随着他进城的动静,街边百姓也是都被吵醒。扒开窗户一看,好家伙,从外到内一路过去人头攒动,骑马的、提刀的,全是山贼。这些山贼进城也不打砸抢烧,而是静默着像有目标一样的往城中心而去。
胆小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家里有条件的都躲进了之前挖的地窖之中。没有条件的也往床下、水缸里躲,甚至是绕着房屋往县城外跑去。
胆大的人看到这一幕,知道跑也跑不了。人怎能跑得过马?便随性躺在床上,想要继续睡觉,可圆睁的双眼仍旧暴露出他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周江县并不是没有哨位,四周的主干道边夜晚都有人在守卫巡逻。可是当他们发现外边乌泱泱的有人骑马驰来时,已经晚了,刚想点燃哨火向城中报警。这些马匹已经带着人从身边穿越了过去。路过之余还有人不忘一脚踢翻哨火盆。
路边的三名守卫已经吓傻了,也不敢去捡地上被踹翻的哨火盆,呆呆看着保持着间距一匹接一匹从身旁呼啸而过的马匹。
记得邓祖雄叮嘱的山贼们从守卫身旁驶过时也没有管他们,哪怕只需轻轻拔刀一挥,这三人的颈上人头便会四处飞去。
当最后一匹马从身边经过走后,守卫们还来不及松一口气。马匹过来的方向竟还有一丛一丛徒步跑过来的人。
盛夏夜晚的天气依旧是非常炎热,这些人虽浑身都被汗水所打湿。一个个却都精气神十足,同样也都是不管不顾的从他们身边跑过,有的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列在马匹队伍首位第一个进城的自然是邓祖雄,偏远小县城面积本就不大,很快便来到县令府跟前。
他出发前就有料到城内的衙役和乡勇守卫会及时护卫住县令府,可是他没料到的是周江县县令竟然没有躲在府内。而是负手在前,似在等他们到来一般。
邓祖雄跳下马,倚于马边之后也没说话,就只是直直望着县令周志礼。后面骑马赶来的弟兄一部分到了之后也下马静立,另一部分则是往牢狱赶去。
狱中的邓阳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估摸了下时间,应该是救兵无疑了。看了眼墙角趴着的小豹,还在睡。
摇摇头无奈笑了笑,兄弟,你这样没戏分的啊。
他闲时也已经去看过,并不是死了,还是有呼吸的,就只是单纯的在睡觉罢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邓阳也起身,用手中木匣强行将小豹捅醒。
迷迷糊糊的小豹仰头看向邓阳,还没说话,外边却开始喊起来了。
“少主!少主你在里面吗少主。”
声音刚一传出,邓阳就听出来了,这是小鹰的嗓音。
自己要比小鹰年长五岁,所以如今小鹰才十五而已。应该是身带还没发育变音的原因,一口小孩的嗓音,在山上不少人都会笑他,也包括自己。
邓阳向外回应了一声,便伸手拉起地上的小豹。
“走了,回家了。”
片刻功夫,小鹰便和一大群人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名灰衣男子,说他是中年男子,却又不是很恰当,因为此人两鬓以然斑白。但又远远称不上是老年,他骨架高大,身形魁梧。高挺鹰钩鼻、两只圆眼不怒自威。
此刻他正单手掐着一名瘦小狱卒的脖颈拎在身旁,另一只手却在胸前不停的比划着什么。
邓阳没想到这位也来了,冲他尴尬的笑笑。
“哑叔,你怎么也来了。”
瘦小狱卒也将门打开了,哑叔扔开狱卒大步走进来,左左右右将邓阳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没事,圆睁的双眼也变得柔和下来。
邓阳继承了前身记忆,保留了骨子里对哑叔的一丝丝惧怕。无他,因为自他记事起就一直是哑叔在揍他,可谓是从小打到大。
每次打过之后老父亲就会及时出现安慰哄自己,给点零嘴什么的。如今可以随意检索记忆的邓阳哪还不知道,这全都是老父亲的阴谋。
典型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自己舍不得打孩子,可又忍不了,必须得打,这个时候就是由哑叔出马了。
打过之后,老父亲就笑眯眯的过来收割一波自己对他的信赖。
呵呵,简直了,不当人...父。
“少主,你失忆好了吗?什么时候好的?”终于清醒了的小豹目不转睛的盯着缩在角落的狱卒问道。
邓阳看他这样子也是乐了。
“当然你睡觉的时候啊,你一直盯着他干嘛?就是他打的你?”
小豹挠挠头,也不说话,嘿嘿直笑。
邓阳懂了,招过小鹰去外面刑架上拿回鞭子,伸手接过。
“还记得打了多少下吗?”
“三十。”
邓阳也不在问,甩起鞭子就往角落的狱卒身上抽去。
身旁的众人皆都目光诧异的看着他,邓阳也没解释什么。浑然不顾狱卒的惨叫,默默数完五十下,扔下鞭子。
让小鹰拿好自己的背包木匣,大手一挥,便带着众人往牢外走去。
邓阳也知道刚才的表现跟以往二十年来都大相径庭,不过也懒得解释,往后大家都会慢慢习惯的。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后背已经有点糜烂的小豹,不由心疼轻叹口气。毕竟自己之前一直都把小豹当作弟弟来看待,如今伤成这样,当然火气有点大。
这一生气之后,性格深处隐藏的暴戾属性也就由之引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