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初年,七月二十六。玄炉
龙青云虽然颇为疑惑,但想到认对方为师眼下便可保命,未来有事时也可找她帮忙,毕竟巫蛊术的威力是极大的,两人不过空有师徒之名,实则与熟人无异,日后若觉得累赘便找个借口退出师门便是,也无大碍,想到此处他道:“那好,我愿意做你的徒弟,只是我的父亲十分警觉,你我的来往须瞒住他才是。”
蓝蝠马巫道:“可以。”
龙青云道:“我要行拜师之礼么?”
蓝蝠马巫道:“你现在这样自然是无法行礼的,日后再补吧。”
龙青云颇为高兴,既然没行拜师之礼,日后自己要否认此事时心里更无负担,便喜道:“师父,我前面有几个师兄师姐呢?”
蓝蝠马巫往异蝙蝠一指道:“你前面只有一个师姐,便是她。”
龙青云顿时目瞪口呆,异蝙蝠则挤眉弄眼地对着龙青云吱吱直叫。
蓝蝠马巫似乎没留意龙青云的反应,笑眯眯地道:“好徒弟,师父这就救你。”
她把手掌一张,五根指头上都戴满了大小不一的戒指,她打开其中一个,用指甲挑起一点药粉弹进龙青云的嘴里,取水给他服下,很快龙青云的身子便有了力气,蓝蝠马巫又摘来野果给他吃,一番救治之后龙青云的状况大有改善,蓝蝠马巫道:“你的内伤应该无虞,外伤你们武士界自有办法,我就不多留痕迹了,这就送你回去吧。”
龙青云连忙出言感谢,两人约好日后相见的方式,蓝蝠马巫便让异蝙蝠驮他飞起,龙青云起初不肯碰异蝙蝠,后来无奈,只得趴在那毛茸茸带体温的蝙蝠背上,异蝙蝠兴奋得吱吱直叫,这些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记忆。异蝙蝠把龙青云送到山脚的小道旁,没过多久他父亲便带族人找到了他,龙青云对父亲谎称自己掉下山后昏迷了一阵,醒来后就坚持往外爬,最终侥幸得救,龙青云说完这个解释后便佯装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几日后才佯装清醒过来,他父亲后来也没再追问细节,这事便算瞒了过去。
青稷国的巫蛊界有诸多蛊门,蓝蝠马巫所在的蛊门叫蓝蝠门,蛊物是异蝙蝠,蛊草是蓝花草,异蝙蝠从蓝花草中提炼出蓝花毒,这便是蓝蝠门的大杀器。龙青云成为蓝蝠马巫的徒弟后两人见面的次数确实不多,龙青云从未上山找过师父,蓝蝠马巫偶尔才下山见徒弟,每次她都在后半夜敲响龙青云的窗户,两人简短地聊聊近况,蓝蝠马巫便乘异蝙蝠升空离开,也没教他什么蛊术,时间一长,龙青云觉得他和蓝蝠马巫不像是师徒关系,倒像是在走一门亲戚。
不过就算这样,后来还是惹出了一件大事,令龙青云颇为懊悔。
那次龙青云托大王子烈山厚的关系把小娥从宫中偷带出来,两人不敢往家里去,便去龙青云小时候经常去爬的棘山玩耍,两人上山后来到龙青云少时捉水龙之处捞得正开心,树林中忽然窜出一只大虎,小娥尖叫一声躲在龙青云身后,龙青云则拔刀与它对峙。
正常情形下老虎是不愿招惹手上有武器的成年男人,但这只老虎似乎饿极了,死活不肯放弃,双方交手几个回合,老虎被砍瞎了一只眼睛,鲜血淋淋,却更加凶狠,吼声连连,龙青云也受了皮肉伤,体力逐渐不支,就在这危急之时异蝙蝠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老虎的背上,低头咬住了它的后颈,老虎再凶也抵不过异蝙蝠嘴里的蓝花毒,很快便中毒而亡,异蝙蝠吸完血后得意地向龙青云走来,后者上前拍拍它的翅膀表示感激,一转头却发现小娥缩在草丛中面露惊恐,她不是惊恐异蝙蝠,而是惊恐他龙青云……
这日之后小娥就拒绝跟龙青云来往了,龙青云为此伤心欲绝,这次他来少昊国找小娥只留了一封信给父母,并没来得及告诉蓝蝠马巫,但是那晚他站在竹林中用笛音呼唤小娥未果,正在伤心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他猛然回头,发现师父蓝蝠马巫和异蝙蝠竟然站在他的面前,龙青云又惊又喜,颤声问:“师父,你…你怎会也在这里?”
蓝蝠马巫点点头,正色道:“我是来寻一件上古宝物的。”
龙青云道:“它在何处?”
蓝蝠马巫道:“就在落潮观中。”
龙青云道:“是何宝物?”
蓝蝠马巫道:“青云,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到我住的山洞,我慢慢说给你听。”
蓝蝠马巫领龙青云来到旁边一座山上的一处山洞,师徒二人有些日子没见,略作寒暄便转入正题,蓝蝠马巫对龙青云讲述了她从青稷国千里迢迢跑来落潮观的来龙去脉。
与众多山林道士一样,蓝蝠马巫也经常带着她的蛊物四处云游,有一次她路过一座大山,突遇暴雨,蓝蝠马巫便找了个山洞躲起来,不料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声势十分骇人,蓝蝠马巫等声音消停后出洞去看,只见山下已是面目全非,原来暴雨引发了泥石流,幸亏她所在之处地势极高才幸免于难。
蓝蝠马巫暗自庆幸一番,带异蝙蝠走出山洞准备离开,哪知异蝙蝠突然飞了出去,在空中略作盘旋便落在了泥浆中一个凸起之物上不停扑打翅膀,最后竟然拎出个黑乎乎的东西,蓝蝠马巫接过一看,原来是个半人高的炉子,也不知为何种材料所造,质地很轻,一个人便能轻松提起。蓝蝠马巫当时就觉得此物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她仔细回忆,突然想起数十年前曾在师父的一卷巫蛊秘籍上见过,此物名叫神农玄炉,是巫蛊界最高的圣器,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青稷国还是一片蛮荒的森林和沼泽,瘴气、野兽出没其中,无人能在此居住,某日来了一群人,他们的首领提着一个神奇的炉子,据说此炉为神仙所赐,首领打开炉子,从里面拿出五谷的种子分给众人,教他们农耕,从此他们吃上了各种粮食。首领又打开炉子,从里面拿出牲畜的幼崽分给众人,教他们饲养,从此他们就有了各种牲畜。首领又打开炉子,从里面拿出昆虫的虫卵分给众人,教他们培育,从此他们就有了各种蛊物,他们也因此学会了各种神奇的蛊术,并在后来击败大鸿国成为天下共主。
这个首领就是神农,他手中的炉子叫做神农玄炉,人口在稷地繁衍开后,人们尊神农为王,青稷国由此而诞生。
神农的后代当青稷国的王达数千年之久,青稷国盛极一时,神农帝享有天下共主之号长达一千多年,直到某一天神农玄炉突然不见了,青稷国也由此盛极而衰,可以说神农玄炉事关青稷国的国运,它在国运就强,它消失国运就转弱。青稷国人疯狂地寻找玄炉的下落,却没有结果,它去哪了,是如何不见的,这些都无人知晓,没想到它现在竟然又出现了。
蓝蝠马巫把玄炉提到河边用水洗净,将它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是空的,构造十分精致复杂,完全超出了蓝蝠马巫的理解,看来这确实是神物无疑,凡人是绝对造不出这种东西的,只是这么小的容器如何能像传说所言变出那么多东西,这一点蓝蝠马巫也百思不得其解,她仔细观察炉子的表面,发现上面有不少奇怪的图像,内容都匪夷所思,图像旁边还有一些文字,看起来十分古老。
于是蓝蝠马巫十分激动,她知道自己因为机缘巧合竟然得到了巫蛊界人人都渴望拥有的宝物,自己如今已比任何人都更接近高深莫测的蛊道真义。
她把玄炉带回自己修炼蛊术的禁地黑蝠巢,开始潜心钻研如何用玄炉来窥探蛊术的最高境界,那时她将笑傲蛊界,甚至称霸天下。可惜无论她如何摆弄,玄炉始终像个死物毫无反应,看起来它就是个普通的容器。
这与传说不符啊。
问题出在哪呢?
蓝蝠马巫坐在玄炉前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