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定搬进秦王府第二日，便去京都府就任。张文定先找李涛请了命，便带着孙复，以协理工曹的名义，将工曹历年的账薄搬到自己的房中，关起门来细查。

　　齐王听说张文定回到京都就任新职，并住进了秦王府，便对程燧道：“父皇老说我不用他，说他是什么堂堂正正之人。现今你看，他回到京都可曾来我府上？卖起主来倒是堂堂正正。幸亏当时没有委他做什么机密之事，要不现今早拿去向二哥儿请赏了。”

　　程燧有些听不下去，道：“张文定来齐王府做翊善，是遵陛下旨意；他到京都府就职，也是遵陛下旨意，又不是他自己谋划？王爷何必再话语伤人，传出去平白多一个敌人？”

　　齐王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二哥儿最近都有什么动静？”

　　程燧道：“自从我回来，只打听到秦王的老师徐昌图，去找过都水监孙用臣谈了很久，其余便没有了？”

　　齐王想了一下，道：“现在父皇议事已经看得紧了，我母后也打听不到什么。你得多布些眼线，看紧点。”

　　程燧苦笑：“我的王爷，我手上的人已经损失很多了，哪还有多少亲信之人来布置。”

　　齐王惊道：“上次袭杀高行舟你的人又没动手，你带去的那些人哪去了？”

　　程燧道：“上次与北晋梁候驿一战，我爹爹的亲卫损失殆尽。如今我爹爹卧病在床，我身为儿子不能侍奉汤药，还不应该留些亲信之人照看我爹爹？”

　　齐王闻言，沉默一会，道：“等郑士原得手，我们就好了。”

　　文德殿，出使北虏的兵部侍郎左然终于回到京都。左然按照惯例，回府前先去宫里向天子交旨。

　　天子问道：“左爱卿为何这次去了这许久？”

　　左然道：“回陛下，微臣此去，正逢北虏国中大乱。北虏景帝已经亡故，圣宗即位。但圣宗年幼，由太后萧氏主政。主少国疑，国中贵族权臣纷纷觊觎帝位，发动叛乱。太后萧氏联合南枢密院使韩德隆镇压，方才稳住局势。微臣几经周折，方才见到萧氏。萧氏此时无心追究，便收了国书和礼物，将微臣遣回。故此耽搁这许久，请陛下治罪。”

　　天子笑道：“左爱卿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既然消弭一场战事，有功无过，何罪之有？你且回府歇息。”

　　左然躬身道：“谢陛下宽宥。北虏情形微臣稍后会密奏陛下。微臣这便先退下。”

　　天子点点头。

　　等左然去了，天子对路继恩道：“速召政事堂三位相公、枢密院使、计相、张还让和齐王、秦王来殿议事。”

　　路继恩忙躬身出殿去传旨。

　　不一会，这些人都进了殿。

　　天子道：“今日左然已领使团回到京都。听他所言，如今北虏国中主少国疑，叛乱不断，可是我朝收复北晋的大好时期，因此请诸位爱卿来议议，接下来如何行事。”

　　和谷道：“陛下，打仗打得是钱粮。如今我朝方平叛乱、战交趾、阻北晋，国库早已空虚，如何能又发动一场大仗？”

　　天子看向张利平，张利平见状，出言道：“和相公言之有理。我朝国库确实亏空不少，一时拿不出钱粮打一场大仗。”

　　杨位出声道：“陛下，我朝和北虏是相交之国，此时趁北虏国乱起兵，是不义之师，恐难言胜。”

　　天子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腐儒！”

　　杨位只得满脸羞色退下。

　　天子看着众臣道：“如此大好机会，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众爱卿集思广益，接着说说。”

　　张利平道：“北虏国中大乱，必定物用匮乏。我朝正好以示好的名义，多开榷场，大力往北虏输送物用，赚取北虏资财，削弱北虏国力，而我朝国力则愈强。一旦北虏对我朝物用完全形成依赖，可不战而胜。”

　　齐王闻言，出声呵斥道：“按张大人所言，岂不是资敌？”

　　和谷道：“齐王言重了。张大人此言有理，只要管住铁器等物资，便只得其利，不得其害。”

　　天子看着齐王道：“你说张大人之策资敌，你有何良策？”

　　齐王一时语塞。

　　枢密院使冯京见状道：“陛下，齐王既不理财，也不领军，一时何来良策？”

　　齐王忙感激地点头。

　　天子看向冯京：“冯爱卿管着枢密院，认为当如何？”

　　冯京道：“枢密院管着调兵，陛下说打，我便调兵遣将；陛下说不打，我便收集情报，拟定方略。”

　　天子无奈，又看向秦王道：“二哥儿可有话说？”

　　秦王道：“儿臣认为收北晋不难，难在北虏施以援手。虽然现今北虏内乱，但我朝一开打，只怕反倒让北虏内部争端很快平息，集中对付我朝。我朝岂不是帮了北虏国主大忙？”

　　天子见秦王言之成理，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秦王接着道：“计相刚才所言，确是良策。我朝此时往北虏输卖物资，不仅可以为我朝快速筹集钱粮，还可以让北虏国中几方得些元气，使得其内乱迁延下去。不过除张大人所言，我们军事上也可以做些准备。”

　　天子问道：“做哪些准备？”

　　秦王侃侃而谈：“我朝与北虏、北晋边境绵延千里。虽说我朝兵力众多，但处处防守，每一处并不多。而北虏马军居多，往往正式进兵前多做佯攻。等我朝调动兵力应对，北虏却看出我朝虚实，选准一处集中突破。此时我朝兵马由十变成一，北虏兵马由一变成十。这便是我朝与北虏对战，往往随守住国土，但元气大伤的缘故。我们何不在其他关口少不重兵，而在代北关口和喜北口布置重兵，再布置一路重兵在涿州居中策应。如北虏进攻，不管他从何处入关，我朝只需从代北关口和喜北口出重兵，攻其所必救，北虏自然退去。如我朝收复北晋，北虏来援，也是如此应对。如此以攻代守，我朝便由被动变为主动。”

　　天子点头道：“二哥儿言之有理。众爱卿便先按张爱卿和二哥儿所言去办。”

　　众臣忙躬身道：“陛下圣明。”随即纷纷退下。

　　今日朝议，只有两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王奎是不问不说，张还让是不必说。但朝议后，从未把关注重点放在秦王身上的张怀让，开始起了心事。

　　而徐昌图和都水监丞孙用臣则带着人，分散成几拨，悄悄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