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过了中秋便是年。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一晃眼,大炎天兴五年年关已至,京都城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中。
伪蜀主孟昶虽然国灭身死,但他发端的春联却已传入京都。这不,有些性子急的,已经把孟昶那“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的对联贴在大门口了。
有些依旧是把大门口挂着的两个长型桃木板换上新的。木板上面“神荼”和“郁垒”这两个神仙名字看起来便精神很多。
北虏的正旦使团依例到达京都。
大炎天兴六年正旦拂晓,紫宸殿,群臣朝贺完毕,手持笏版左右分列殿中;殿下庭中,东西各有着窄衣亲卫持仪仗。天子座前,内侍身着窄袖服装,头戴展角幞头,面南拱手肃立,大声唱道:“宣北虏使团进殿”。只见北虏正使南宣徽院使萧应、副使北虏皇子耶律悖当先入内,后面跟着两名侍从,一名托着北虏国主的国书,一名托着北虏国主的礼单,昂首入殿。四人皆着圆领、窄袖长袍,袍里着裤,腰间束带,脚蹬长靴,髡发,粗犷彪悍。北虏使者行过礼,呈上国书、礼单,这时有十六名着折角幞头的天武官抬入八个担床,皆是礼单中各色礼物:部分金银、更多的是北方产的毛皮和山货。
大炎天子表示嘉勉,并赐以回礼:正使金涂银冠、皂罗毡冠、衣八件、金默鞢带、乌皮靴、银器二百两、彩帛二百匹。副使皂纱折上巾、衣七件、金带、象笏、乌皮靴、银器一百两、彩帛二百匹、鞍勒马各一匹。
正当北虏使者致谢完,群臣以为礼毕之时,北虏正使、南宣徽院使萧应突然开声道:“我家天子仰慕大炎风物,特遣我等来朝,安排了物事向大炎俊彦请教。”
参知政事和谷出列问道:“有何物事?”
“无他,本使属下偶得一上联,苦思不得下联,因此说与本使,想请大炎俊彦帮忙对上。”说完,得意的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上联便是:烟锁池塘柳。”
大炎位处中原,自古文风鼎盛,在场各位大臣听说对对联,原本心里有些嗤笑,真是蛮夷之国附庸风雅。待一听上联,便明白了厉害之处:一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偏旁;二是意境甚妙;三是下联还得平仄合韵。不过,看这景致风味,当是中原战乱,北逃南人所作,但没有证据,也可以是北人游览南方所作,只能任萧应说了。一时之间,朝堂静默,针落可闻。
参知政事和谷见势不妙,心念电转,如此绝对,仓促间定难答上,不能有损国威,于是鼓起中气朗声道:“今日是正旦,我朝正旦礼仪自有规制,待礼毕我方自会遣人作答。请各位使臣先归都亭驿。”
北虏正使、南宣徽院使萧应胸有成竹,微笑道:“你们炎朝俗话说‘主随客便’,我们自然入乡随俗。只要我们使团上元节后回返之际能答上便可。”
和谷答道:“这个自然。”
萧应也不多话,朝天子拱拱手,便带着耶律悖和侍从下殿,扬长而去。
后又有高丽、交趾、回纥、于阗、大理、大食等使者朝贺,进献贡品,至午时方散。
散朝后,天子招政事堂两位相公到文德殿,道:“绝不能在北虏面前失了国威。传谕下去,只要答出下联,是官员的升一级,是百姓的赏赐千缗,是罪员的立即官复原职。如果明日赐诸国使团国宴时还没答出,政事堂可以解散了。”
而朝会的事,在散朝后,便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不到晚上竟然弄得京都城妇孺皆知。涉及家国荣辱,大家义愤填膺。
参知政事和谷回到家中,坐在堂前枯坐良久,方叫了杉杉出来,道:“你去通知高阳郡王,今天北虏使者在朝上提出一联‘烟锁池塘柳’,众臣都答不上。陛下说能答出下联的,是罪员的立即官复原职。我这里思得一下联‘灯深村寺钟’,虽不是最佳,但仓促间对上,应当算好。便让他以此联上书,如此则可以让他解除软禁,出来办事。”
杉杉听了,立即赶去高阳王府。门口禁军见是参知政事家千金,又拿了参知政事的名刺,连忙放行。
进得高阳郡王书房,见高阳郡王和马兴毓都在,虽有些诧异,却也顾不上问了。杉杉道:“王爷,我爹爹说今日朝会,北虏使者出了上联‘烟锁池塘柳’,朝堂众臣都答不上。朝会后陛下传谕,谁能答出有赏,是罪员的立即官复原职。我爹爹下朝后,终于对出下联‘灯深村寺钟’。我爹爹让王爷用这个下联上奏陛下,就可以借机解决软禁了。”
高阳郡王:“请陈姑娘代我谢过和相公,说我理会得。兴毓代我送送陈姑娘。”
等马兴毓去送杉杉,高阳郡王陷入沉思。他也是个颇为自负的人,让他拿着别人的答案当自己的交卷,虽然是好心帮他,心中也感激,却有些接受不了。
他活到现在,也就是这会才出去过几回,所以印象深刻的场景不多。在脑海里回想了几遍,画面终于定格在锦江岸边。当时自己还想过等桃花开时再去看,一定非常美丽。
“桃燃锦江堤。”一句话跳入自己脑海。高阳郡王情不自禁大声吟哦出来。等马兴毓回到房中,也是一脸喜色,道:“郡王,终于苦尽甘来,赶紧上
书。”
高阳郡王也不理,立即坐下,俯身写奏书。
第二日一早,天子收到高阳郡王奏书后,于都亭驿赐国宴,昭告北虏使者下联,说明是大炎朝二皇子高阳郡王所对。并下诏在原大相国寺、现今临时太学的西边空地上,立石碑志其事,以昌文道,以壮国威。
后世道教在这起了延庆观,石碑被掩没,“烟锁池塘柳”便成了千古绝对,引得后代天下文人抓狂,直到这块石碑重现天日,这是后话。
天子倒没有食言,立即解除了高阳郡王的软禁,准予出来办事。
京都城也争相传颂高阳郡王这一往日陌生的名号。